(二十一)盛宴
怀着最后的希望,我们再次来到了那所著名大学。
找到那两位学生,只有他们才知道整个案件的真相,才是这场官司的关键。
“出事以后,你们有没有去看过裕聪?”灵灵第一句话。
那两位学生都顿了一下,别过脸,没有作声。
“你们不都是哥们吗?”灵灵接着说,“怎么一直不去看他?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你们不敢去见他?”
胖点的学生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其实那一晚,他们之所以打架,为不是一支画笔,而是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本来是裕聪的女朋友,可是杰华要把她抢走。杰华不但先动手打人的,而且还故意把裕聪推下楼梯。”
“不,杰华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而已。”瘦个子男生争辩,“其实他也很内疚。”
“内疚?”灵灵说,“那为什么还作假口供?”
“是因为杰华他爸爸。”瘦个子男生说,“他爸爸反对,说这样会影响杰华的前程。”
“那时,我们已经很乱了。”胖点的男生,“为了一个女人,弄到一个兄弟出事了,不想再看见另外一个…”
“那么要现在你们肯改口供吗?”我试探的问,“我们可以保证不追究你们的责任。”
“不行,我们既然已经答应杰华了。”胖点男生说,“而且这样做裕聪也不会立即醒来。”
“你们怎么还不知道错?”灵灵说,“要是你们当时立即叫了救护车,使裕聪得到及时抢救,可能就不会像今天这样还昏迷不醒了。”
忽然,宿舍进来了两位中年男子,两个都是穿着黑色西服,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手拿着一个公文包,另外一个身材高大,盛气逼人,一看就知道是不简单的人物。
“怎么这么巧啊?灵灵。”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说。
“是埃洪亮。”灵灵转过头,“你好啊,陈董。”
“嗯。”另外一位男子点了一下头,他应该是陈哲元。
“听说你们一直也很努力,还是省点心好。”那位洪亮的男子轻笑了一下,“这样大家都没好处。”
灵灵一声不吭,带着我走了。
“下周一,就要开庭。”我叹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坚持到底。”灵灵一边开车一边说,“大家都要有心理准备。”
其实,这场官司我们的立场都很尴尬,如果要硬拚得话,无论最后输赢,可能在事务所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这个晚上,是君临姑父的五十岁生日。
宴会在八点开始,回到家已经六点半了。我在房里换衣服,心悦敲门进来。
“快过来,帮我拉一下链。”仿佛见到救星。
“对了,这是给你的。”心悦递给我一个深红色绒面的锦盒。
接过来打开,是一条Cartier的蓝宝石项链,七颗水滴祖母绿环绕着一颗凸圆形蓝宝石。
“这是妈妈给我的吗?”我眼前一亮,“可是昨天她已经给我一套铂金首饰了。”
“不是,是表哥叫我给你的。”她笑了一笑,“今天在银行的时候,表哥叫我拿给你的。”心悦今年已经研究生毕业,读的是金融,现在在君临的银行就职。
“是吗?”我回笑了一下, “帮我戴上。”
“果然和你裙子很配。”心悦赞美了一句。
我微笑照着镜子,没有说话。
宴会在国航万丽举行,场面比妈妈上次的生日更浩大。
说起君临的姑父,也就是紫檀的爸爸。除了在过年的家宴外,平常极少见面。倒是君临的姑姑,偶尔会到庄园作客。在我的印象中,姑父和姑姑并不是很相配,姑父长相一般,身材不高,反而姑姑长相文雅,身材高挑。不过,爱情不能看外表的。
进场后,环看四周,是一个上流人士聚集的盛会。
“是不是在找表哥?”身边的心悦冒了一句,“他在那边。”
君临站在爸爸的旁边,和两个电视上经常露面的政要聊天。
他身穿一套灰色细线花纹的银色礼服,显得清俊英气。当我看向他的时候,他刚好转头对上了我的眼睛,然后,举了一下酒杯向我示意。
“这不是婉如的干女儿吗?”熟悉的女声在我耳边响起。
我转过身,是上次妈妈生日宴会的那位女宾。“您好1
“您好!”她向我笑了一笑,“姑娘可真是漂亮。”
“你什么时候成了姑姑的干女儿?”心悦小声地问我。
这时,姑父上台致词,“感谢到来的各位亲朋好友,…”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会场的音乐再度响起,来宾纷纷向姑父祝酒。
这时,君临和子善在一起,我向他们走去。
“呦,这不是今天的那位 小姐吗?”是洪亮,他和陈哲元站在一起。
真是冤家路窄,我停住脚,转过身、笑了笑,“您好。”
“你是灵灵的助理吧?”他说,“我说啊,,你们还是不要那么不识时务。”
我看着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白就是让你们不要再查下去了。”说完,他嘴角抽到一下。
“我们有这个责任去这样做,”我说,“而且要是你们没做什么的话,也不怕我们查啊。”他的样子令我很讨厌。
“难道你要毁掉一个青年的大好前途吗?”一旁的陈哲元终于出声,语调有点激动。
我定了定神,“一个犯了错误还不敢承认的人,我看不出他有什么样的前途。”
这时,紫檀和陈杰华也站在旁边了。
我看着陈杰华,“不都是哥们吗?为什么出事以后你没去看望过他?”
陈杰华没敢看我,只垂着头,我想他是愧疚的。
“你不要那么过分。”紫檀有点恼怒。
我才看了一下周围,姑父和姑姑都走过来了,我可应付不过来。
“君子,妈妈在找你。”后面,传来君临的声音,真是四两拨千斤。
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失陪了。”
转身感激地望了一眼君临,他神情自若,径直走向前。
在剩下的时间里,我都和妈妈、心悦呆在一起,可不想再招惹麻烦了。
很奇怪自己哪有那么大的勇气去说这样的话,这可能是与我的性格有关,从小到大,只要是我认定是对的,就会坚持到底,无畏困难。
在回来的路上,我和 君临坐在一起,偷偷的瞟了几眼他,好像没有生气的样子。我也曾想过这样做会不会使君临很为难,毕竟陈杰华是素衡的表弟,不过,我是不会退让的,我也有自己的原则。
然而,这场官司还是庭外和解了。
不为别的,因为裕聪在开庭的前一天醒过来了。后来,陈杰华和另外的两位同学也去看望了他。最后,这场官司是以裕聪撤诉,而陈杰华赔偿一百万的医疗费用和精神损失告终。
这场官司结束后,灵灵的工作开始被隔三岔五的挑毛病,我们也深知是呆不下去了。于是,自动提出辞职。
离开的那一天,姚扬和新文送我们出门。
“真的好舍不得你们埃”新文握着我的手,想要哭了。
“别这样,还会见面的。”我拍了拍的他背,安慰道。
“有空常联系。”姚扬看着我们,一脸无奈。
我们向他们挥挥手,走进了电梯。
“你就好啦,可以回去做少奶奶了。”灵灵笑着对我说。
“你也是啊。”我也低头笑了。
“对了,上次叶峻彦有没说你什么?”出了电梯,灵灵问道。
“没有啊,他没说什么。”原来她也怕君临为难我。其实,君临也不是一个事非不分的人,在这件事中他一直保持中立的态度就可以看出。
“可你以后还是小心点,毕竟这场官司得罪了不少人。”灵灵继续说。
“小心?”我低声重复,小心什么?
“啊!箱子里的东西掉出来了,这个箱子太重了。看来我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了。
“你这个人怎么那么笨?”灵灵停下来帮我捡。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端下来一件一件的拣起。
就这样,我的第一份工作在持续九个月后结束了。
(二十二)悠然
离职后,我又开始呆在家里,过着富贵闲人的生活了。
周末,坐在庄园的凉亭里,百无聊赖的翻看着一些时尚杂志。想起还上班的日子,这时候我看得全都是法律词典,可以当板砖用的大部头书籍。
这时,君临也拿着一本书从屋里出来,在凉亭坐下。不久,宁婶也端上了茶。
我莞尔着伸了一个懒腰,君临譬了我一眼,“看来你可以轻松好一会了。”
“可我还是想找点事情什么干?”太安逸的生活,会使人退化。
“在家带带孩子不好吗?”君临看着我,啖了一口茶。
“不好,太无聊了。”整天对了小孩,我也心烦。
“那去学点什么东西吧。”君临低下头看书。
于是,我听从了 君临的建议。开始跟着妈妈学插花和茶道。
有时候学习一样东西,我想还是要靠天赋的。至于我,对这些高尚的艺术的确不感冒。妈妈倒是教的非常认真,兴致勃然,而我则学的有点郁闷,了无生趣。只能怪母亲从小就没培养我这些高尚的生活爱好,以至于今天我常常拿着一把剪刀对那些美丽的花朵无从下手。
一天早晨,当我还在面对从园子里摘回来的一堆鲜花发愁的时候,清姨进来了。
走到妈妈的身边,“林 太太和表 小姐她们来了。”林 太太也就是君临的姑姑。
“哦。那我先去招呼她们。”妈妈放下手上的花,又对我说,“君子,你插完这一束才出来。”
妈妈走后,我留在偏厅里,继续陶冶高尚情操。终于插完了,对比了一下我和妈妈的,简直就有天壤之别。可惜,这些漂亮的花朵被我糟蹋了。
“其实,这样换插这朵会好看一点?”不知何时,素蘅已经站在我的身后。
我转过身,她好像精神还不错,“是你埃对了,身体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她笑了一下。
这时候,紫檀也进来了,倒是没说话站在一旁看着我们寒暄。
“少夫人,夫人叫你过去一下。”宁婶进来了。
“哦。”我回头应了一声。
“有些人可真不害臊。”紫檀冷笑,“让人喊自己少夫人。”
我站着,皱一下眉头,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敬她。
“不是,是少爷让我们喊得。”宁婶为我争辩道。
我愣了一下,是君临?其实,我对这些称呼之类的从来都不上心,知道是喊自己就行了。
“不可能。”紫檀说得有点不屑。
“是真的,自从小 小姐出生以后,少爷就让我们改口了。”宁婶继续说。
“你还是快点过去吧。”素蘅神色如常地对我说。
我点了一下头,就出去了。
又是一天,和灵灵相约喝下午茶,把子美也带上了。
“最近你都在忙些什么啊?”灵灵问。
“没忙什么埃”我说,“带小孩,插花,茶道,健身。”由于,心悦去上班了,没人陪我,所以,逛街倒是少了很多。
“真是一个贤妻良母,”随后,居然伸手捏了一下我的腰,“你看你,腰身都不盈一握了,叶峻彦真是会享受。”
“关他什么事?”灵灵又来了,什么事都能扯到 君临身上,“我本来就对自己要求高。”
“对了,他最近是不是在搞很大项目?”灵灵接着说,“经常见他上报纸杂志。”
“不知道。”不过,最近君临很忙就是真的,常常很晚才回来。“你呢?最近忙什么?”
“怀孕,受了你的影响,我想要个孩子了。”她看着子美。
“啊?”我有点惊讶,笑了一笑,“那就要加油了啊。”
“是啊,正想请教你有什么秘诀?”一脸没正经的样子。
我望了她一眼,拿调羹喂子美吃樱桃蛋糕,没搭理她。
喝完下午茶,我们还去逛了一下街。
“妈妈,这镜子很漂亮啊。”在一家服装店里,子美指着一面复古的金色流苏全身镜。
“是埃你女儿可真有眼光。”灵灵附和着,“不如把它买回去吧。”
“对啊,买回去嘛。妈妈,就放在你房间。”子美拉了一下我的手。
我端下来,向她解释,“不行的,这里是买衣服的地方,不能买镜子的。”
“可以啊,这块镜子是我们从意大利定制的。要您有需要的话,我们也可以帮你订一面。”一旁的服务员对我说。
我有点不好意思了,子美使劲的喊,“买嘛,买嘛,我就要你买。”
子美平常由妈妈和清姨带着,百般宠爱,真得给惯坏了。现在,除了她爷爷和 君临,谁都不怕了。有时,发起脾气,我也搞不定她。
我无奈得点了点头,“那好吧。”
于是,在一周之后,房间里又多了一样与整体风格搭配不和谐的家具。
这天晚上,爸爸和 君临难得回来那么早,与我们共进晚餐。
偌大的餐厅里,一片沉静,只听到刀叉偶尔碰到碟子上,叮一声轻响。
“重组的事情进展得怎样?”爸爸开口打破沉寂。
“很顺利,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了。”君临答道。
“这一次可是关乎我们财团进一步扩张的关键?可千万不能有失。”此时,爸爸看着君临。
这时,君临抬起头,也看向爸爸,眼神充满了坚定,“请放心。”
“我下周会去上海。”君临接着说,“进行最后的并购谈判。”
“哦?”妈妈放下刀叉,看着他,“要去多久?”
“大概二十天左右。”君临答道。
“这么久?”妈妈说。
我低着头,把一块牛仔骨放进嘴里。好像是久了一点,平常 君临出外公干都不会超过一周。
抬头,发现妈妈的目光看着我,“君子,不如你去也跟着去吧。可以照顾一下 君临。”
我怔了一下,“我?”
“有问题吗?”君临冷冷的说,语气有点不容拒绝。
“没有啊。”真不明白关我什么事,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后来,才从心悦口中得知,君临在进行着一个非常重要的跨国资产重组方案——中峻嘉华将会并购Magic Stanley(美国综合实力排行第五的投资银行)。此后,中峻嘉华会更名为中峻国际,总资产将会超过四万亿,一跃成为资产规模位列国内第一,世界第八的商业银行。而中峻嘉华一直是整个叶氏财团资金运行的强劲后盾,此次重组方案也将是叶氏帝国日后进行跨国扩张关键的一步。另外,叶家作为中峻嘉华的最大股权持有者,也会因此成为世界十大富豪家族。
“表哥生来就是一个做大事情的人。”心悦一脸自豪。“他真的是很有个人魅力和感染力。”
“嗯。”我附和着,心里盘算着明天周末带子善和子美去哪里玩。
“对了,”心悦好像想起了什么,“刚刚我在经过姑姑卧室的时候,好像听见姑姑在和姑父商量你和表哥的婚事。”
我愣一下,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就好啦,以后可以过上万众景仰的生活。”她笑了一下,捏了一下我的脸。
结婚?我好久都没回过神来。
从进入这个家门以来,我从来都没想过要这个问题,或者说从来没敢奢望过会有这样的一天。所以,一直对这个问题看得很淡薄,而我的母亲虽然一直都没开口说,但我知道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我有个好的归宿。而现在,将要成为现实,实在令我有点难以相信。
(二十三)蝶庄
在机场,我第一次见到君临的幕僚,相信这些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其中,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位叫刘天举的老者,年约六十岁,一副学识广博的样子,在这帮以年轻人为主的群体中,显得颇为突出,君临对他也相当尊敬。
我们是乘坐专机飞抵上海,然后,前往四季酒店共进午餐。
整个过程,我都安静地陪伴在君临的左右。在他的下属见到我的时候,也没有多问,只是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我。他们的话题大部分是围绕着这次此行的目的,当然,偶尔能说出几个玩笑,却倒是有分寸。君临似是心情不俗,脸上一直保持着笑意。
餐后,我们并没有像他们一样下榻在这家酒店,而是,来到了郊外的一个静谧的宅院。
君临先下车,转身伸出手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放入了他的手中。四周都是参天的树木,围绕着一幢古老的中式建筑。
君临说,“这是蝶庄。”携着我的手,顺着甬石小道走进了这所院落。
“为什么要叫蝶庄?”我不住的问,“这里很多蝴蝶吗?”从小到大,我就喜爱问这些奇怪的问题。
“这是我爷爷以我奶奶的名字命名的。”君临悠悠的回答,“我爷爷最后的岁月就是在这里度过的。”
“哦。”第一次听君临提及他的爷爷。
在宅邸的门前,有一对夫妇站着台阶上恭候。
“小少爷。”他们一见君临便展露笑颜,向我们迎来。
“这是英叔,这是英婶。”君临向我一一介绍。
“你们好。”我向他们微笑着点了一下头。
而后,君临向他们介绍我,“这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我愣了一下,有点反应不过来,还是第一次听见君临向别人介绍我。
“哦,原来是少夫人。”英婶笑着握起我的手,细细的看着我。
我有点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房子虽然是旧宅,但门窗铁栏皆是镂花,显得颇为精致。
君临带着我在屋内走了一圈,最后停留在顶层的小露台。
“觉着这里怎样?”他侧身看着我的脸。
“还好,不过就是简陋了一点。”与在京城的欧式庄园相比,真的逊色不少。
君临再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一望无际的平原。
我们在三层最东面的房间住下,室内所有的摆设都是白色的。说起的摆设无非是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套桌椅而已。只是这里的风景很美,可以俯瞰这座偌大幽深的院落。
晚膳也是几样简单的家常小菜,在柔和的灯光低下,只有我和 君临二人默默的用餐。
“这几天我都会很忙,你就好好的待在家里。”君临说。
“嗯。”我喝了一口小米粥,挺清淡的。
“试一下这道菜,是英婶拿手菜。”君临夹了一块春笋放进我的碗里,“我小时候很爱吃。”
我抬头看着君临,发现他和平日很不同,难得待我如此温柔。
平常在家用餐的时候,我们都是各吃各的,甚少有交流,更谈不上夹菜。
晚上,君临一直待在书房里,准备明天的会议,而我则打了电话回家给妈妈,子善,子美,还有母亲。由于,由于没什么娱乐节目,便早早地上床休息了。
早晨醒来的时候,君临已经不在旁边。
用过早餐后,我便在屋里随处逛逛。这房子一共有三层,虽然不高,面积却很大,若有七八百平米。一层楼有好几个房间,每一个房间摆设也都很简单。
在一间书房的墙上挂满了照片,我认真的审视着这些照片。这些照片里有一部分是年代久远的黑白照,里面的主角多数是君临的爷爷和奶奶,还有一些是君临的爸爸和姑姑年少的合影。在彩色的照片里,主角则换成了年少的君临,里面的孩子总是一幅天真烂漫的笑容。其实,君临不太像他爷爷和爸爸,而是像他妈妈五官精致。
“老爷还在的时候,小少爷每年暑假都会到来这里。”这时,英婶进来了。
她取下一幅一幅照片,仔细的拭擦,“他爷孙的感情很好,自从老 夫人去世以后,老爷只有见到小少爷的时候才会笑。”
我看着这位年过半百的妇人,相信她的半生也是在这里度过的,对这里发生过的一切都珍藏在她的回忆里。
“不过,老爷去世以后,小少爷也很少来这里了。”她眼神显得有些落寞。
我没有作声,拿起一幅君临戴着草帽抱着背包郊游的照片,向着镜头露出稚气的笑容,与现在沉静稳重的样子判若两人。也难怪他变成这样,年纪轻轻就要接管庞大的家业,若不表现成熟的一面,恐怕难以令底下的人信服。
接下来的日子,君临都很忙,常常在我躺下以后回来,又在我醒来之前离开。多数的时候,我都是和英婶在一起,听她讲述君临小时候的趣事。“以前,小少爷对于每样东西都很好奇,遇见新鲜的事物都要学着去做。有一次,他看见我那老头在换灯泡,他也自己偷偷学着来换,结果从木梯上摔下来,可是哭得很厉害。”英婶笑着说。
“哈哈,原来他也有这样的糗事。”我跟着笑。
“不过,老爷不喜欢小少爷哭,总说‘男子汉大丈夫,小小挫折算什么。’久而久之,小少爷变得很坚强,即使遇到很大困难也不会吭半声。印象中,最后一次见到小少爷哭,是在老爷的葬礼上。那时小少爷已经十四岁,憋了很久,两趟泪水才从眼里出来。他知道,‘他爷爷不喜欢他哭。’”英婶有点感触。
我无语,英婶叙述的是一个我所不认识的君临。
一天晚上,正当我洗完澡的时候,电话声响了。
是徐永安,“夫人,公子喝醉了,现在在酒店躺下。麻烦您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待会有车过去接您过来。”
醉了?君临的酒量不俗,喝醉是很少见的。
当我准备好衣服的时候,车子已经就到。
抵达酒店的时候已经十点,徐永安站在酒店门口迎接。
一进房间,只见君临右手搭在脸上,醉意醺醺的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张被子。
看来真是醉了,我先进浴室里放水给他洗澡。出来后,动手解开他的领带。
君临渐渐睁开眼睛,看着我,“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嗯。”我只是应了一声,之后继续解他衬衫的扣子。
他又闭上了眼睛,还胡乱说了几句,我没认真听。
忽然,他抓住我的手,“其实…其实,当年我是不有心的,我也是…”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我抽回手,去开门。
“明天九点我们还有会议,麻烦您到时叫公子起来。”徐永安对我说。
“我知道了。”我笑了笑,关上门。
我走回去,君临闭上眼睛还在说着什么,“…我这一辈子最讨厌就是被人算计。”
“好了,好了。”我扶他起来,“快点去洗澡吧。”
君临从浴室里出来就倒在床上睡了,我也调好手机闹铃,然后,在他旁边躺下。
闹铃响的时候,我睁开眼睛,发现君临的头埋在我的颈间,啃噬我的肌肤,我感到有点酸痒。
“别闹了,你还要开会。”我推了一下他,“快点起来。”
然而,他好像听不见一样,依旧着他的动作。自从上个月以来,他是很久没和我亲密了。可我也不想为此背上迷惑他,令他荒废正业的罪名。爸爸也说了,不能事事顺着他。
于是,我仍不折不挠的挣扎,到最后他才坐起来,有点生气地看着我。
我也坐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还不去洗漱。”
他才怏怏的走进浴室,看着他的背影,真觉得有点好笑。
(二十四)君临天下
我随君临到酒店的餐厅吃早餐,在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
“一会我要去开会。”君临说,“难得出来一躺,你也先别回去了。一会让人带你去逛逛,今晚我们再一块回去。”
“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到附近逛一下就好。”我也不想走远,酒店内也有很多商店。
“那你自己小心点。”君临嘱咐。
这时,徐永安走了过来,俯身在君临耳边说了句什么。君临皱了一下眉头,随后看向远处。
我也转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位衣着浅色条纹西服,相貌堂堂的男子已经走到我的旁边了。这位男子很面熟,像在哪里见过他的照片。
“好久不见了,君临。”他笑着拍了一下君临的肩膀。
君临也站了起来,不自然的笑了一下,“是啊,浩蘅。”
我想起来了,上次调查陈杰华案子的时候,还发现了素蘅有个哥哥,好像在美国最著名商业银行的任职高管,他的妻子则是这家商业银行总裁的女儿,在美国是一位有名的华人。
他看了一下我,“这位定必是苏 小姐了,我听过素蘅提起你。”
“嗯。”我也站了起来,笑了一笑。
“我叫杜浩蘅,是素蘅的哥哥。”他自我介绍,“不介意我坐下来和你们一块吃吧。”
“请坐。”随后,君临坐了下来,徐永安也离开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君临问道。
“前两天到了北京,昨晚才到上海。”浩蘅说,“素蘅上次车祸,父母不放心,我回来就先去看了她。”素蘅的父母都已经定居美国,只有她一个人在北京。
他接着又说,“你这小子,本来以为你会照顾好她。现在却成这个样子,该怎么说你好。”
君临望了我一眼,笑了笑,倒是没有作声。
后来,浩蘅又把话题转到了这次的并购上,很多我都听不懂,所以,只是静静地听着,好像他对这次并购也很感兴趣。
餐后,君临和浩蘅先离开,我也跟着去了逛街。
一个人逛街,时间是最难打发的。百无聊赖的走到一家发型屋前,想起自己已经保持卷发造型很久了,不如来个直发,试一下一梳到底的感觉。
于是,有点冲动的走了进去,这一坐就是四个小时。
期间,君临打了个电话给我,“在干什么?”
“做头发。”我应道,电话那头急促的脚步声、争论声不断。
“你等等。”君临说。然后,听见他对身边的人说,这个地方不能这么写,再拿去改一下,还有这个…
过了一会,他才接着说,“你吃午饭了没有?”
“吃了。”他这样忙,不想再让他分心。
“今晚我这边能早点回去,你等我吃晚饭,到时过去接你。”君临说。
“嗯。”然后,电话挂断。
弄完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点难以置信,好像年轻了十岁。
后来,我去喝了下午茶。见时间还早,就再到附近的名店逛逛,给妈妈、心悦、子善他们都买了礼物,自己也买了几件衣服和裙子。
大约六点多的时候,接到了君临的电话,“现在在哪?我过去接你。”
我说完了地址,然后,继续看了一下店内的衣服。
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我还在试穿一件淡蓝色印花的娃娃裙时,他已经推门进来了。
他一看见我这副打扮就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你等会,我去把衣服换了。”我对他说。
“不用了,这样也不错。”他一直看着我说,眼里蕴含着欣悦。
我也没再说什么,结完账,和他离开。
我们来到浦东江边的一家上海菜馆,君临已经订了厢间。
君临好静,素来外出都避免人声鼎沸的地方。
在偌大的厢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显得格外安静。
“今天买了什么?”见我一直默默得用餐,君临道。
“买了一条丝巾给妈妈,一个胸针给心悦,一件衣服给子善…”像流水帐一样,报给他听。
“好了,好了。我只是随便问问。”他又想了一想,“那我的呢?”
“你的?”好像真没给他买什么,我不是忘,而是从来都没给他买过什么。
见我认真的表情,他笑了一笑,“逗你玩的。”
这个晚上,君临的兴致很高,说了不少的话,想必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你是不是喜欢蓝色?”他突然问。
我觉得有点奇怪,“你怎么知道的?”
“你有很多衣服都是蓝色的。”他答道。
没想到他还能注意到这一点,难道上次他送我的那条蓝宝石项链也与此有关?
席间,君临的电话两三次响起,他到厢房外接听。
在他最后一次接听电话的时候,我站起来走到窗边,欣赏着浦东江边的夜景。想起十年前,我也是这样欣赏着这美丽的夜景。可惜,我对那次上海之行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模糊得只有在今天见到子善的时候,才偶尔隐约记起自己曾经到过上海。
那天晚上,君临对我极尽温柔。
而我也尽我所能的回应着他,想让他知道只有来合理的情况下,我也是不会拒绝的。其实,我对这种亲昵行为已经由一开始的抗拒、到麻木、变成现在也有了期待,我想这君临也是知道的。在印象中,这是历时最长的一次缠绵,我有一种被掏空的感觉…
事后,君临也没想往常那样睡去,而是搂着我,说了一些往事。
“中峻嘉华是我出生的那一年,爷爷创立的,它的存在也象征着我的存在。爷爷说,银行作为一个资金的杠杆,是一个财团各项业务持续发展的重要动力。所以,他一直致力于将金融事业放在经营发展的首位,使金融逐渐成为了今天财团的核心业务。他也深信中峻嘉华会在我的手上发扬光大,所以,临终前紧紧地揣着我的手,说,绝不能辜负他的期望…”
在黑暗中,我偎在他的怀里,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那爸爸呢?”听他说了很多关于爷爷的事情,不禁令我想起了爸爸,他们父子的感情好像很淡漠。
“我爸爸?我小的时候爸爸老打我,对我非常严厉。所以,每次见到爷爷的时候,我就想日后要是有了孩子也要像爷爷那样疼爱他。哪知道到了今天,子善不听话的时候,我也像爸爸当年一样恨铁不成钢,拿起了家法…”
我见过君临打子善,其实,很多时候他并没有真要打下去的意思,只是装个样子罢了。
“你也别怪我狠心,只是子善将来会继承我的一切,不好好管教是不行的。”
君临是一个好父亲,对此我一直深信不疑。
渐渐地疲意将我环绕,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翌日清晨,朦胧地听到有人在叫我,睁开眼睛,映入眼帘是君临。
“快点起来,我和你去看日出。”他对我说。
“你不用工作吗?”我有点意外。
“今天放假。”说着,把我从床上拉起来。
换好了衣服,我挽着君临地手臂,穿过弯弯曲曲的甬石小道,小道两旁是青青的野草,头顶上是苍翠欲滴地松柏,四周弥漫着自然的香气。
这时,墨蓝色云间透射出一道道色彩缤纷的光芒,散落在了这广阔无垠的原野上,映射出一遍万物复苏的魁丽景象…
“这里好漂亮啊。”这一望无际的景色比京城庄园的风景还要壮阔。
“这是爷爷留给我的。”绚丽的阳光照在了君临的脸上。
我环视四周,“这些地都是你们家的吗?有多大?”
“你现在所能看到的都是。”君临转头看着我,尔后望向远方。
“啊?”我望着他,有点反应不过来,“那不是一片天地了?”
“这是一片天下,爷爷说,‘这是一片君临的天下。’”君临的眼中闪烁着熠熠的光辉,竟似有璀璨的光芒溢出。
(二十五)惊变
倚着窗边,迎面出来和缓的秋风。
我和 君临已经生活了近三个年头,之间的关系也随着岁月的增加,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由开始的咫尺天涯到今天的身心相近。他待我好,我也不是毫无知觉,只是不清楚他真正的心意,在有意无意间忽视了而已。或许,正如心悦所说,君临是喜欢我的,只是不知道怎样表达而已。一想到这,满心漫出一种欢喜。
这时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弟弟。
“怎么这么早就打电话来?”我说,“有要紧的事吗?”
“只是想告诉你,我的雅思考了7分。只要提前本科学分修完,明年就可提前出国了。”弟弟得意地说着。
“真的?太好了。羡慕你埃”弟弟果然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也完成了我当年的心愿。
“羡慕我什么?”弟弟说,“那时你考也一定能考到。”
“算啦,都已经过去了。况且叶 君临可是考十次雅思7分,也考不回来的。”在弟弟面前,我从来都不掩饰自己。
“哇,他是不是给了什么药你吃,把你变成花痴了。”弟弟笑着说。
“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我也笑了。
“对了,妈妈交待我和你说,外婆下个月七十岁大寿,她好想你了,让你回家一趟。”弟弟说。
“哦。”想起来我已经很久没回家了,也很久没见外婆了。其实,每年我父母都会来两三次北京看望我,弟弟偶尔也陪同着,才令我淡薄了回家的念头。
虽然今天放假,但君临一直都待在书房里翻阅文件,而我也不好打扰,便还是和英婶待在一起。
“英婶,不如你教我怎么做那个虾仁春笋吧?”我想起,君临爱吃的那个菜。
“好啊。”英婶看着我笑了笑。
经历了三次惨不忍睹的失败以后,终于有一次像样了。
中午的时候,我亲自端上了这个菜。
“这个黑色的是什么?”君临夹起了一块有点焦的春笋。
“春笋啊,你最爱吃的。我让英婶教我做的。”我答道。
“这能吃吗?”君临怀疑地看着我。
“虽然,样子不怎样,可味道还是不错的。你快试一下。”我说。
有点紧张的看着他品尝的表情,“怎么样?”
“还好,比上次那碗糖水强多了。”君临笑了笑。
幸好,我的努力没白费。
“对了,下个月我外婆七十岁生日,我想带子美回去一趟。”我说,“我好久没回家了。”
“哦?”君临说,“好啊,要去多久?”
“大概一两个月吧?”我答。
君临抬起头,认真地望着我,“不是吧?”
看着他认真地表情,我不住地笑了出来,其实他也很好骗。
下午的时候,不想刘天举和徐永安来到了蝶庄。
见到他们我有点惊讶,不过从他们的神色可以知道有要事找君临,不然也不会亲自来一趟。
“他还在午睡,我这就去叫他。”不敢怠慢,快步上楼。
喊醒君临后,便带他们到书房等候。
“还是第一次见君临带女人来蝶庄。”上楼的时候,刘天举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
进入书房的时候,发现君临已经坐在里面,样子还没通醒。
然后,我退出来,去倒茶。
还没到门口,就听见了君临的声音,“…你们到底是怎么做事的?怎么现在才发现?”
等我推开房门的时候,只见地上一片狼藉,桌上的文件散落一地。君临面带怒色靠在椅子上,刘天举和徐永安都站在一旁,只是刘天举神色镇静,徐永安惶恐不安,气氛很紧张。
我心中一惊,君临虽脾气不大好,可也不是随便动怒的,怕是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啦?”我在茶几上放下茶后,走到君临身边。
君临没有作声,也没看我,怒意不减。
“是不是吃了我中午做的烧焦的春笋,现在生闷气了?”我推了推他。
这时,君临才有点笑意,譬了我一眼。
“生气归生气,可话还是要好好说。”我看着他。
“知道了,先出去吧。”君临正了正身,对我说。
转身出门的时候,徐永安向我投来了感激地目光。
后来,他们一直都在书房里,连晚饭都是我和英婶送进去的。
那一晚,君临也很夜才回房休息。
第二天早上,我们乘坐早班机回了北京。
之后的几天,君临一直忙得不可开交,每晚都深夜才回来。
后来,心悦才告诉我,中峻嘉华的股权正在被美国最著名的商业银行Bank of Aimer暗中收购,待发现的时候已经收购了40%的股份。叶氏财团一直只持有中峻嘉华的35%股权,其他的都在证券市场流通。现在,君临积极募集资金,收购余下的流通股份,以保证对中峻嘉华的绝对控制权。Bank of Aimer收购中峻嘉华的意图是很明显的,希望可以借助中峻嘉华,开拓在华市场。所以,让Bank of Aimer成为中峻嘉华的最大股东,那么中峻嘉华真是前途未卜。
难怪君临会那么紧张,中止并购Magic Stanley的谈判,立即赶回北京。中峻嘉华是他爷爷心血,而且是叶氏财团资金周转的枢纽,要是落在外人的手上,后果真的不堪设想。为此,我也一直很担心。
看我忧心的样子,妈妈也说,“放心,君临一定能保住中峻嘉华的,他从来就没令爷爷失望过。所以,我们还是出去逛逛街吧,快到冬天了,我想给他们添两件衣服。”
周末早上,君临没外出,我叫醒他起来吃早餐。
“现在股权收购的怎样?”餐桌上,爸爸问。
“现时,我们已经掌握了中峻嘉华的43%的股权,对方是44%。”君临答。
“怎么进行得这么慢?”爸爸接着问。
“由于之前传出中峻嘉华并购Magic Stanley的消息,令到中峻嘉华的股价升高了将近50%。短时间,很难募集大量的资金,所以,较为缓慢些。”
“叶氏划拨的资金将会在下周陆续到账,相信足以帮助你掌握53%的股权。”爸爸说。
君临看着爸爸,“谢谢了1
本以为爸爸会责怪君临的疏忽,然而却没有,可能他也明白这是纯属意外的情形。
餐后,君临和爸爸到了书房,妈妈和我则在花园陪子善和子美玩。
“其实,他们两父子感情还是不错的,只是表面上冷淡而已。”妈妈和我。
“是埃古语云,两父子没有隔夜仇。”我说。
这时,君临的姑父和刘天举也来了。姑父是负责叶氏旗下的钢铁企业,可能是商量资金调拨的问题吧。
“怡枫和 君临都在书房里。”妈妈说。
接着他们也上楼了,之后一直到中午才出来。
午饭后,君临要随姑父和刘天举出门。
他进房换衣服的时候,对我说,“记得下午督促子善练习钢琴。”
“知道了,不用担心家里的事情。”我微笑一下。
这时,他忽然抓住我的左手,“这是怎么啦?”
我愣一下,看着食指粘着止血贴,随后说,“今天削苹果的时候不小心弄到的,没事的。”
“这些事情本来就不用你做的。”有点责备的意味。
我没作声,只是微笑着送他出门。
看着他远处的身影,我觉得比起女性,身为男人确实要面对许多压力和肩负很多的责任,上至建立基业,下至养妻活儿。
子善曾经说过,“我以后长大也要像哥哥一样。”
“为什么?”我问他。
“因为素蘅姐姐说过,‘哥哥这样的男人,才是一个好的男人。”他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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