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 13, 2011

深爱(二十一)-(二十五)


(二十一)盛宴

怀着最后的希望,我们再次来到了那所著名大学。
找到那两位学生,只有他们才知道整个案件的真相,才是这场官司的关键。
“出事以后,你们有没有去看过裕聪?”灵灵第一句话。
那两位学生都顿了一下,别过脸,没有作声。
“你们不都是哥们吗?”灵灵接着说,“怎么一直不去看他?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你们不敢去见他?”
胖点的学生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其实那一晚,他们之所以打架,为不是一支画笔,而是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本来是裕聪的女朋友,可是杰华要把她抢走。杰华不但先动手打人的,而且还故意把裕聪推下楼梯。”
“不,杰华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而已。”瘦个子男生争辩,“其实他也很内疚。”
“内疚?”灵灵说,“那为什么还作假口供?”
“是因为杰华他爸爸。”瘦个子男生说,“他爸爸反对,说这样会影响杰华的前程。”
“那时,我们已经很乱了。”胖点的男生,“为了一个女人,弄到一个兄弟出事了,不想再看见另外一个…”
“那么要现在你们肯改口供吗?”我试探的问,“我们可以保证不追究你们的责任。”
“不行,我们既然已经答应杰华了。”胖点男生说,“而且这样做裕聪也不会立即醒来。”
“你们怎么还不知道错?”灵灵说,“要是你们当时立即叫了救护车,使裕聪得到及时抢救,可能就不会像今天这样还昏迷不醒了。”
忽然,宿舍进来了两位中年男子,两个都是穿着黑色西服,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手拿着一个公文包,另外一个身材高大,盛气逼人,一看就知道是不简单的人物。
“怎么这么巧啊?灵灵。”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说。
“是埃洪亮。”灵灵转过头,“你好啊,陈董。”
“嗯。”另外一位男子点了一下头,他应该是陈哲元。
“听说你们一直也很努力,还是省点心好。”那位洪亮的男子轻笑了一下,“这样大家都没好处。”
灵灵一声不吭,带着我走了。
“下周一,就要开庭。”我叹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坚持到底。”灵灵一边开车一边说,“大家都要有心理准备。”
其实,这场官司我们的立场都很尴尬,如果要硬拚得话,无论最后输赢,可能在事务所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这个晚上,是君临姑父的五十岁生日。
宴会在八点开始,回到家已经六点半了。我在房里换衣服,心悦敲门进来。
“快过来,帮我拉一下链。”仿佛见到救星。
“对了,这是给你的。”心悦递给我一个深红色绒面的锦盒。
接过来打开,是一条Cartier的蓝宝石项链,七颗水滴祖母绿环绕着一颗凸圆形蓝宝石。
“这是妈妈给我的吗?”我眼前一亮,“可是昨天她已经给我一套铂金首饰了。”
“不是,是表哥叫我给你的。”她笑了一笑,“今天在银行的时候,表哥叫我拿给你的。”心悦今年已经研究生毕业,读的是金融,现在在君临的银行就职。
“是吗?”我回笑了一下, “帮我戴上。”
“果然和你裙子很配。”心悦赞美了一句。
我微笑照着镜子,没有说话。

宴会在国航万丽举行,场面比妈妈上次的生日更浩大。
说起君临的姑父,也就是紫檀的爸爸。除了在过年的家宴外,平常极少见面。倒是君临的姑姑,偶尔会到庄园作客。在我的印象中,姑父和姑姑并不是很相配,姑父长相一般,身材不高,反而姑姑长相文雅,身材高挑。不过,爱情不能看外表的。
进场后,环看四周,是一个上流人士聚集的盛会。
“是不是在找表哥?”身边的心悦冒了一句,“他在那边。”
君临站在爸爸的旁边,和两个电视上经常露面的政要聊天。
他身穿一套灰色细线花纹的银色礼服,显得清俊英气。当我看向他的时候,他刚好转头对上了我的眼睛,然后,举了一下酒杯向我示意。
“这不是婉如的干女儿吗?”熟悉的女声在我耳边响起。
我转过身,是上次妈妈生日宴会的那位女宾。“您好1
“您好!”她向我笑了一笑,“姑娘可真是漂亮。”
“你什么时候成了姑姑的干女儿?”心悦小声地问我。
这时,姑父上台致词,“感谢到来的各位亲朋好友,…”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会场的音乐再度响起,来宾纷纷向姑父祝酒。
这时,君临和子善在一起,我向他们走去。
“呦,这不是今天的那位小姐吗?”是洪亮,他和陈哲元站在一起。
真是冤家路窄,我停住脚,转过身、笑了笑,“您好。”
“你是灵灵的助理吧?”他说,“我说啊,,你们还是不要那么不识时务。”
我看着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白就是让你们不要再查下去了。”说完,他嘴角抽到一下。
“我们有这个责任去这样做,”我说,“而且要是你们没做什么的话,也不怕我们查啊。”他的样子令我很讨厌。
“难道你要毁掉一个青年的大好前途吗?”一旁的陈哲元终于出声,语调有点激动。
我定了定神,“一个犯了错误还不敢承认的人,我看不出他有什么样的前途。”
这时,紫檀和陈杰华也站在旁边了。
我看着陈杰华,“不都是哥们吗?为什么出事以后你没去看望过他?”
陈杰华没敢看我,只垂着头,我想他是愧疚的。
“你不要那么过分。”紫檀有点恼怒。
我才看了一下周围,姑父和姑姑都走过来了,我可应付不过来。
“君子,妈妈在找你。”后面,传来君临的声音,真是四两拨千斤。
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失陪了。”
转身感激地望了一眼君临,他神情自若,径直走向前。
在剩下的时间里,我都和妈妈、心悦呆在一起,可不想再招惹麻烦了。
很奇怪自己哪有那么大的勇气去说这样的话,这可能是与我的性格有关,从小到大,只要是我认定是对的,就会坚持到底,无畏困难。
在回来的路上,我君临坐在一起,偷偷的瞟了几眼他,好像没有生气的样子。我也曾想过这样做会不会使君临很为难,毕竟陈杰华是素衡的表弟,不过,我是不会退让的,我也有自己的原则。

然而,这场官司还是庭外和解了。
不为别的,因为裕聪在开庭的前一天醒过来了。后来,陈杰华和另外的两位同学也去看望了他。最后,这场官司是以裕聪撤诉,而陈杰华赔偿一百万的医疗费用和精神损失告终。
这场官司结束后,灵灵的工作开始被隔三岔五的挑毛病,我们也深知是呆不下去了。于是,自动提出辞职。
离开的那一天,姚扬和新文送我们出门。
“真的好舍不得你们埃”新文握着我的手,想要哭了。
“别这样,还会见面的。”我拍了拍的他背,安慰道。
“有空常联系。”姚扬看着我们,一脸无奈。
我们向他们挥挥手,走进了电梯。
“你就好啦,可以回去做少奶奶了。”灵灵笑着对我说。
“你也是啊。”我也低头笑了。
“对了,上次叶峻彦有没说你什么?”出了电梯,灵灵问道。
“没有啊,他没说什么。”原来她也怕君临为难我。其实,君临也不是一个事非不分的人,在这件事中他一直保持中立的态度就可以看出。
“可你以后还是小心点,毕竟这场官司得罪了不少人。”灵灵继续说。
“小心?”我低声重复,小心什么?
“啊!箱子里的东西掉出来了,这个箱子太重了。看来我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了。
“你这个人怎么那么笨?”灵灵停下来帮我捡。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端下来一件一件的拣起。
就这样,我的第一份工作在持续九个月后结束了。


(二十二)悠然

离职后,我又开始呆在家里,过着富贵闲人的生活了。
周末,坐在庄园的凉亭里,百无聊赖的翻看着一些时尚杂志。想起还上班的日子,这时候我看得全都是法律词典,可以当板砖用的大部头书籍。
这时,君临也拿着一本书从屋里出来,在凉亭坐下。不久,宁婶也端上了茶。
我莞尔着伸了一个懒腰,君临譬了我一眼,“看来你可以轻松好一会了。”
“可我还是想找点事情什么干?”太安逸的生活,会使人退化。
“在家带带孩子不好吗?”君临看着我,啖了一口茶。
“不好,太无聊了。”整天对了小孩,我也心烦。
“那去学点什么东西吧。”君临低下头看书。
于是,我听从了君临的建议。开始跟着妈妈学插花和茶道。
有时候学习一样东西,我想还是要靠天赋的。至于我,对这些高尚的艺术的确不感冒。妈妈倒是教的非常认真,兴致勃然,而我则学的有点郁闷,了无生趣。只能怪母亲从小就没培养我这些高尚的生活爱好,以至于今天我常常拿着一把剪刀对那些美丽的花朵无从下手。

一天早晨,当我还在面对从园子里摘回来的一堆鲜花发愁的时候,清姨进来了。
走到妈妈的身边,“太太和表小姐她们来了。”太太也就是君临的姑姑。
“哦。那我先去招呼她们。”妈妈放下手上的花,又对我说,“君子,你插完这一束才出来。”
妈妈走后,我留在偏厅里,继续陶冶高尚情操。终于插完了,对比了一下我和妈妈的,简直就有天壤之别。可惜,这些漂亮的花朵被我糟蹋了。
“其实,这样换插这朵会好看一点?”不知何时,素蘅已经站在我的身后。
我转过身,她好像精神还不错,“是你埃对了,身体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她笑了一下。
这时候,紫檀也进来了,倒是没说话站在一旁看着我们寒暄。
“少夫人,夫人叫你过去一下。”宁婶进来了。
“哦。”我回头应了一声。
“有些人可真不害臊。”紫檀冷笑,“让人喊自己少夫人。”
我站着,皱一下眉头,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敬她。
“不是,是少爷让我们喊得。”宁婶为我争辩道。
我愣了一下,是君临?其实,我对这些称呼之类的从来都不上心,知道是喊自己就行了。
“不可能。”紫檀说得有点不屑。
“是真的,自从小小姐出生以后,少爷就让我们改口了。”宁婶继续说。
“你还是快点过去吧。”素蘅神色如常地对我说。
我点了一下头,就出去了。

又是一天,和灵灵相约喝下午茶,把子美也带上了。
“最近你都在忙些什么啊?”灵灵问。
“没忙什么埃”我说,“带小孩,插花,茶道,健身。”由于,心悦去上班了,没人陪我,所以,逛街倒是少了很多。
“真是一个贤妻良母,”随后,居然伸手捏了一下我的腰,“你看你,腰身都不盈一握了,叶峻彦真是会享受。”
“关他什么事?”灵灵又来了,什么事都能扯到君临身上,“我本来就对自己要求高。”
“对了,他最近是不是在搞很大项目?”灵灵接着说,“经常见他上报纸杂志。”
“不知道。”不过,最近君临很忙就是真的,常常很晚才回来。“你呢?最近忙什么?”
“怀孕,受了你的影响,我想要个孩子了。”她看着子美。
“啊?”我有点惊讶,笑了一笑,“那就要加油了啊。”
“是啊,正想请教你有什么秘诀?”一脸没正经的样子。
我望了她一眼,拿调羹喂子美吃樱桃蛋糕,没搭理她。
喝完下午茶,我们还去逛了一下街。
“妈妈,这镜子很漂亮啊。”在一家服装店里,子美指着一面复古的金色流苏全身镜。
“是埃你女儿可真有眼光。”灵灵附和着,“不如把它买回去吧。”
“对啊,买回去嘛。妈妈,就放在你房间。”子美拉了一下我的手。
我端下来,向她解释,“不行的,这里是买衣服的地方,不能买镜子的。”
“可以啊,这块镜子是我们从意大利定制的。要您有需要的话,我们也可以帮你订一面。”一旁的服务员对我说。
我有点不好意思了,子美使劲的喊,“买嘛,买嘛,我就要你买。”
子美平常由妈妈和清姨带着,百般宠爱,真得给惯坏了。现在,除了她爷爷君临,谁都不怕了。有时,发起脾气,我也搞不定她。
我无奈得点了点头,“那好吧。”
于是,在一周之后,房间里又多了一样与整体风格搭配不和谐的家具。

这天晚上,爸爸君临难得回来那么早,与我们共进晚餐。
偌大的餐厅里,一片沉静,只听到刀叉偶尔碰到碟子上,叮一声轻响。
“重组的事情进展得怎样?”爸爸开口打破沉寂。
“很顺利,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了。”君临答道。
“这一次可是关乎我们财团进一步扩张的关键?可千万不能有失。”此时,爸爸看着君临。
这时,君临抬起头,也看向爸爸,眼神充满了坚定,“请放心。”
“我下周会去上海。”君临接着说,“进行最后的并购谈判。”
“哦?”妈妈放下刀叉,看着他,“要去多久?”
“大概二十天左右。”君临答道。
“这么久?”妈妈说。
我低着头,把一块牛仔骨放进嘴里。好像是久了一点,平常君临出外公干都不会超过一周。
抬头,发现妈妈的目光看着我,“君子,不如你去也跟着去吧。可以照顾一下君临。”
我怔了一下,“我?”
“有问题吗?”君临冷冷的说,语气有点不容拒绝。
“没有啊。”真不明白关我什么事,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后来,才从心悦口中得知,君临在进行着一个非常重要的跨国资产重组方案——中峻嘉华将会并购Magic Stanley(美国综合实力排行第五的投资银行)。此后,中峻嘉华会更名为中峻国际,总资产将会超过四万亿,一跃成为资产规模位列国内第一,世界第八的商业银行。而中峻嘉华一直是整个叶氏财团资金运行的强劲后盾,此次重组方案也将是叶氏帝国日后进行跨国扩张关键的一步。另外,叶家作为中峻嘉华的最大股权持有者,也会因此成为世界十大富豪家族。
“表哥生来就是一个做大事情的人。”心悦一脸自豪。“他真的是很有个人魅力和感染力。”
“嗯。”我附和着,心里盘算着明天周末带子善和子美去哪里玩。
“对了,”心悦好像想起了什么,“刚刚我在经过姑姑卧室的时候,好像听见姑姑在和姑父商量你和表哥的婚事。”
我愣一下,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就好啦,以后可以过上万众景仰的生活。”她笑了一下,捏了一下我的脸。
结婚?我好久都没回过神来。
从进入这个家门以来,我从来都没想过要这个问题,或者说从来没敢奢望过会有这样的一天。所以,一直对这个问题看得很淡薄,而我的母亲虽然一直都没开口说,但我知道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我有个好的归宿。而现在,将要成为现实,实在令我有点难以相信。


(二十三)蝶庄

在机场,我第一次见到君临的幕僚,相信这些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其中,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位叫刘天举的老者,年约六十岁,一副学识广博的样子,在这帮以年轻人为主的群体中,显得颇为突出,君临对他也相当尊敬。
我们是乘坐专机飞抵上海,然后,前往四季酒店共进午餐。
整个过程,我都安静地陪伴在君临的左右。在他的下属见到我的时候,也没有多问,只是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我。他们的话题大部分是围绕着这次此行的目的,当然,偶尔能说出几个玩笑,却倒是有分寸。君临似是心情不俗,脸上一直保持着笑意。
餐后,我们并没有像他们一样下榻在这家酒店,而是,来到了郊外的一个静谧的宅院。
君临先下车,转身伸出手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放入了他的手中。四周都是参天的树木,围绕着一幢古老的中式建筑。
君临说,“这是蝶庄。”携着我的手,顺着甬石小道走进了这所院落。
“为什么要叫蝶庄?”我不住的问,“这里很多蝴蝶吗?”从小到大,我就喜爱问这些奇怪的问题。
“这是我爷爷以我奶奶的名字命名的。”君临悠悠的回答,“我爷爷最后的岁月就是在这里度过的。”
“哦。”第一次听君临提及他的爷爷。
在宅邸的门前,有一对夫妇站着台阶上恭候。
“小少爷。”他们一见君临便展露笑颜,向我们迎来。
“这是英叔,这是英婶。”君临向我一一介绍。
“你们好。”我向他们微笑着点了一下头。
而后,君临向他们介绍我,“这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我愣了一下,有点反应不过来,还是第一次听见君临向别人介绍我。
“哦,原来是少夫人。”英婶笑着握起我的手,细细的看着我。
我有点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房子虽然是旧宅,但门窗铁栏皆是镂花,显得颇为精致。
君临带着我在屋内走了一圈,最后停留在顶层的小露台。
“觉着这里怎样?”他侧身看着我的脸。
“还好,不过就是简陋了一点。”与在京城的欧式庄园相比,真的逊色不少。
君临再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一望无际的平原。
我们在三层最东面的房间住下,室内所有的摆设都是白色的。说起的摆设无非是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套桌椅而已。只是这里的风景很美,可以俯瞰这座偌大幽深的院落。
晚膳也是几样简单的家常小菜,在柔和的灯光低下,只有我君临二人默默的用餐。
“这几天我都会很忙,你就好好的待在家里。”君临说。
“嗯。”我喝了一口小米粥,挺清淡的。
“试一下这道菜,是英婶拿手菜。”君临夹了一块春笋放进我的碗里,“我小时候很爱吃。”
我抬头看着君临,发现他和平日很不同,难得待我如此温柔。
平常在家用餐的时候,我们都是各吃各的,甚少有交流,更谈不上夹菜。
晚上,君临一直待在书房里,准备明天的会议,而我则打了电话回家给妈妈,子善,子美,还有母亲。由于,由于没什么娱乐节目,便早早地上床休息了。

早晨醒来的时候,君临已经不在旁边。
用过早餐后,我便在屋里随处逛逛。这房子一共有三层,虽然不高,面积却很大,若有七八百平米。一层楼有好几个房间,每一个房间摆设也都很简单。
在一间书房的墙上挂满了照片,我认真的审视着这些照片。这些照片里有一部分是年代久远的黑白照,里面的主角多数是君临的爷爷和奶奶,还有一些是君临的爸爸和姑姑年少的合影。在彩色的照片里,主角则换成了年少的君临,里面的孩子总是一幅天真烂漫的笑容。其实,君临不太像他爷爷和爸爸,而是像他妈妈五官精致。
“老爷还在的时候,小少爷每年暑假都会到来这里。”这时,英婶进来了。
她取下一幅一幅照片,仔细的拭擦,“他爷孙的感情很好,自从老夫人去世以后,老爷只有见到小少爷的时候才会笑。”
我看着这位年过半百的妇人,相信她的半生也是在这里度过的,对这里发生过的一切都珍藏在她的回忆里。
“不过,老爷去世以后,小少爷也很少来这里了。”她眼神显得有些落寞。
我没有作声,拿起一幅君临戴着草帽抱着背包郊游的照片,向着镜头露出稚气的笑容,与现在沉静稳重的样子判若两人。也难怪他变成这样,年纪轻轻就要接管庞大的家业,若不表现成熟的一面,恐怕难以令底下的人信服。
接下来的日子,君临都很忙,常常在我躺下以后回来,又在我醒来之前离开。多数的时候,我都是和英婶在一起,听她讲述君临小时候的趣事。“以前,小少爷对于每样东西都很好奇,遇见新鲜的事物都要学着去做。有一次,他看见我那老头在换灯泡,他也自己偷偷学着来换,结果从木梯上摔下来,可是哭得很厉害。”英婶笑着说。
“哈哈,原来他也有这样的糗事。”我跟着笑。
“不过,老爷不喜欢小少爷哭,总说‘男子汉大丈夫,小小挫折算什么。’久而久之,小少爷变得很坚强,即使遇到很大困难也不会吭半声。印象中,最后一次见到小少爷哭,是在老爷的葬礼上。那时小少爷已经十四岁,憋了很久,两趟泪水才从眼里出来。他知道,‘他爷爷不喜欢他哭。’”英婶有点感触。
我无语,英婶叙述的是一个我所不认识的君临。

一天晚上,正当我洗完澡的时候,电话声响了。
是徐永安,“夫人,公子喝醉了,现在在酒店躺下。麻烦您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待会有车过去接您过来。”
醉了?君临的酒量不俗,喝醉是很少见的。
当我准备好衣服的时候,车子已经就到。
抵达酒店的时候已经十点,徐永安站在酒店门口迎接。
一进房间,只见君临右手搭在脸上,醉意醺醺的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张被子。
看来真是醉了,我先进浴室里放水给他洗澡。出来后,动手解开他的领带。
君临渐渐睁开眼睛,看着我,“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嗯。”我只是应了一声,之后继续解他衬衫的扣子。
他又闭上了眼睛,还胡乱说了几句,我没认真听。
忽然,他抓住我的手,“其实…其实,当年我是不有心的,我也是…”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我抽回手,去开门。
“明天九点我们还有会议,麻烦您到时叫公子起来。”徐永安对我说。
“我知道了。”我笑了笑,关上门。
我走回去,君临闭上眼睛还在说着什么,“…我这一辈子最讨厌就是被人算计。”
“好了,好了。”我扶他起来,“快点去洗澡吧。”
君临从浴室里出来就倒在床上睡了,我也调好手机闹铃,然后,在他旁边躺下。
闹铃响的时候,我睁开眼睛,发现君临的头埋在我的颈间,啃噬我的肌肤,我感到有点酸痒。
“别闹了,你还要开会。”我推了一下他,“快点起来。”
然而,他好像听不见一样,依旧着他的动作。自从上个月以来,他是很久没和我亲密了。可我也不想为此背上迷惑他,令他荒废正业的罪名。爸爸也说了,不能事事顺着他。
于是,我仍不折不挠的挣扎,到最后他才坐起来,有点生气地看着我。
我也坐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还不去洗漱。”
他才怏怏的走进浴室,看着他的背影,真觉得有点好笑。


(二十四)君临天下

我随君临到酒店的餐厅吃早餐,在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
“一会我要去开会。”君临说,“难得出来一躺,你也先别回去了。一会让人带你去逛逛,今晚我们再一块回去。”
“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到附近逛一下就好。”我也不想走远,酒店内也有很多商店。
“那你自己小心点。”君临嘱咐。
这时,徐永安走了过来,俯身在君临耳边说了句什么。君临皱了一下眉头,随后看向远处。
我也转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位衣着浅色条纹西服,相貌堂堂的男子已经走到我的旁边了。这位男子很面熟,像在哪里见过他的照片。
“好久不见了,君临。”他笑着拍了一下君临的肩膀。
君临也站了起来,不自然的笑了一下,“是啊,浩蘅。”
我想起来了,上次调查陈杰华案子的时候,还发现了素蘅有个哥哥,好像在美国最著名商业银行的任职高管,他的妻子则是这家商业银行总裁的女儿,在美国是一位有名的华人。
他看了一下我,“这位定必是小姐了,我听过素蘅提起你。”
“嗯。”我也站了起来,笑了一笑。
“我叫杜浩蘅,是素蘅的哥哥。”他自我介绍,“不介意我坐下来和你们一块吃吧。”
“请坐。”随后,君临坐了下来,徐永安也离开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君临问道。
“前两天到了北京,昨晚才到上海。”浩蘅说,“素蘅上次车祸,父母不放心,我回来就先去看了她。”素蘅的父母都已经定居美国,只有她一个人在北京。
他接着又说,“你这小子,本来以为你会照顾好她。现在却成这个样子,该怎么说你好。”
君临望了我一眼,笑了笑,倒是没有作声。
后来,浩蘅又把话题转到了这次的并购上,很多我都听不懂,所以,只是静静地听着,好像他对这次并购也很感兴趣。
餐后,君临和浩蘅先离开,我也跟着去了逛街。

一个人逛街,时间是最难打发的。百无聊赖的走到一家发型屋前,想起自己已经保持卷发造型很久了,不如来个直发,试一下一梳到底的感觉。
于是,有点冲动的走了进去,这一坐就是四个小时。
期间,君临打了个电话给我,“在干什么?”
“做头发。”我应道,电话那头急促的脚步声、争论声不断。
“你等等。”君临说。然后,听见他对身边的人说,这个地方不能这么写,再拿去改一下,还有这个…
过了一会,他才接着说,“你吃午饭了没有?”
“吃了。”他这样忙,不想再让他分心。
“今晚我这边能早点回去,你等我吃晚饭,到时过去接你。”君临说。
“嗯。”然后,电话挂断。
弄完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点难以置信,好像年轻了十岁。
后来,我去喝了下午茶。见时间还早,就再到附近的名店逛逛,给妈妈、心悦、子善他们都买了礼物,自己也买了几件衣服和裙子。
大约六点多的时候,接到了君临的电话,“现在在哪?我过去接你。”
我说完了地址,然后,继续看了一下店内的衣服。
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我还在试穿一件淡蓝色印花的娃娃裙时,他已经推门进来了。
他一看见我这副打扮就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你等会,我去把衣服换了。”我对他说。
“不用了,这样也不错。”他一直看着我说,眼里蕴含着欣悦。
我也没再说什么,结完账,和他离开。
我们来到浦东江边的一家上海菜馆,君临已经订了厢间。
君临好静,素来外出都避免人声鼎沸的地方。
在偌大的厢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显得格外安静。
“今天买了什么?”见我一直默默得用餐,君临道。
“买了一条丝巾给妈妈,一个胸针给心悦,一件衣服给子善…”像流水帐一样,报给他听。
“好了,好了。我只是随便问问。”他又想了一想,“那我的呢?”
“你的?”好像真没给他买什么,我不是忘,而是从来都没给他买过什么。
见我认真的表情,他笑了一笑,“逗你玩的。”
这个晚上,君临的兴致很高,说了不少的话,想必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你是不是喜欢蓝色?”他突然问。
我觉得有点奇怪,“你怎么知道的?”
“你有很多衣服都是蓝色的。”他答道。
没想到他还能注意到这一点,难道上次他送我的那条蓝宝石项链也与此有关?
席间,君临的电话两三次响起,他到厢房外接听。
在他最后一次接听电话的时候,我站起来走到窗边,欣赏着浦东江边的夜景。想起十年前,我也是这样欣赏着这美丽的夜景。可惜,我对那次上海之行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模糊得只有在今天见到子善的时候,才偶尔隐约记起自己曾经到过上海。

那天晚上,君临对我极尽温柔。
而我也尽我所能的回应着他,想让他知道只有来合理的情况下,我也是不会拒绝的。其实,我对这种亲昵行为已经由一开始的抗拒、到麻木、变成现在也有了期待,我想这君临也是知道的。在印象中,这是历时最长的一次缠绵,我有一种被掏空的感觉…
事后,君临也没想往常那样睡去,而是搂着我,说了一些往事。
“中峻嘉华是我出生的那一年,爷爷创立的,它的存在也象征着我的存在。爷爷说,银行作为一个资金的杠杆,是一个财团各项业务持续发展的重要动力。所以,他一直致力于将金融事业放在经营发展的首位,使金融逐渐成为了今天财团的核心业务。他也深信中峻嘉华会在我的手上发扬光大,所以,临终前紧紧地揣着我的手,说,绝不能辜负他的期望…”
在黑暗中,我偎在他的怀里,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那爸爸呢?”听他说了很多关于爷爷的事情,不禁令我想起了爸爸,他们父子的感情好像很淡漠。
“我爸爸?我小的时候爸爸老打我,对我非常严厉。所以,每次见到爷爷的时候,我就想日后要是有了孩子也要像爷爷那样疼爱他。哪知道到了今天,子善不听话的时候,我也像爸爸当年一样恨铁不成钢,拿起了家法…”
我见过君临打子善,其实,很多时候他并没有真要打下去的意思,只是装个样子罢了。
“你也别怪我狠心,只是子善将来会继承我的一切,不好好管教是不行的。”
君临是一个好父亲,对此我一直深信不疑。
渐渐地疲意将我环绕,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翌日清晨,朦胧地听到有人在叫我,睁开眼睛,映入眼帘是君临。
“快点起来,我和你去看日出。”他对我说。
“你不用工作吗?”我有点意外。
“今天放假。”说着,把我从床上拉起来。
换好了衣服,我挽着君临地手臂,穿过弯弯曲曲的甬石小道,小道两旁是青青的野草,头顶上是苍翠欲滴地松柏,四周弥漫着自然的香气。
这时,墨蓝色云间透射出一道道色彩缤纷的光芒,散落在了这广阔无垠的原野上,映射出一遍万物复苏的魁丽景象…
“这里好漂亮啊。”这一望无际的景色比京城庄园的风景还要壮阔。
“这是爷爷留给我的。”绚丽的阳光照在了君临的脸上。
我环视四周,“这些地都是你们家的吗?有多大?”
“你现在所能看到的都是。”君临转头看着我,尔后望向远方。
“啊?”我望着他,有点反应不过来,“那不是一片天地了?”
“这是一片天下,爷爷说,‘这是一片君临的天下。’”君临的眼中闪烁着熠熠的光辉,竟似有璀璨的光芒溢出。

(二十五)惊变

倚着窗边,迎面出来和缓的秋风。
君临已经生活了近三个年头,之间的关系也随着岁月的增加,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由开始的咫尺天涯到今天的身心相近。他待我好,我也不是毫无知觉,只是不清楚他真正的心意,在有意无意间忽视了而已。或许,正如心悦所说,君临是喜欢我的,只是不知道怎样表达而已。一想到这,满心漫出一种欢喜。
这时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弟弟。
“怎么这么早就打电话来?”我说,“有要紧的事吗?”
“只是想告诉你,我的雅思考了7分。只要提前本科学分修完,明年就可提前出国了。”弟弟得意地说着。
“真的?太好了。羡慕你埃”弟弟果然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也完成了我当年的心愿。
“羡慕我什么?”弟弟说,“那时你考也一定能考到。”
“算啦,都已经过去了。况且君临可是考十次雅思7分,也考不回来的。”在弟弟面前,我从来都不掩饰自己。
“哇,他是不是给了什么药你吃,把你变成花痴了。”弟弟笑着说。
“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我也笑了。
“对了,妈妈交待我和你说,外婆下个月七十岁大寿,她好想你了,让你回家一趟。”弟弟说。
“哦。”想起来我已经很久没回家了,也很久没见外婆了。其实,每年我父母都会来两三次北京看望我,弟弟偶尔也陪同着,才令我淡薄了回家的念头。

虽然今天放假,但君临一直都待在书房里翻阅文件,而我也不好打扰,便还是和英婶待在一起。
“英婶,不如你教我怎么做那个虾仁春笋吧?”我想起,君临爱吃的那个菜。
“好啊。”英婶看着我笑了笑。
经历了三次惨不忍睹的失败以后,终于有一次像样了。
中午的时候,我亲自端上了这个菜。
“这个黑色的是什么?”君临夹起了一块有点焦的春笋。
“春笋啊,你最爱吃的。我让英婶教我做的。”我答道。
“这能吃吗?”君临怀疑地看着我。
“虽然,样子不怎样,可味道还是不错的。你快试一下。”我说。
有点紧张的看着他品尝的表情,“怎么样?”
“还好,比上次那碗糖水强多了。”君临笑了笑。
幸好,我的努力没白费。
“对了,下个月我外婆七十岁生日,我想带子美回去一趟。”我说,“我好久没回家了。”
“哦?”君临说,“好啊,要去多久?”
“大概一两个月吧?”我答。
君临抬起头,认真地望着我,“不是吧?”
看着他认真地表情,我不住地笑了出来,其实他也很好骗。

下午的时候,不想刘天举和徐永安来到了蝶庄。
见到他们我有点惊讶,不过从他们的神色可以知道有要事找君临,不然也不会亲自来一趟。
“他还在午睡,我这就去叫他。”不敢怠慢,快步上楼。
喊醒君临后,便带他们到书房等候。
“还是第一次见君临带女人来蝶庄。”上楼的时候,刘天举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
进入书房的时候,发现君临已经坐在里面,样子还没通醒。
然后,我退出来,去倒茶。
还没到门口,就听见了君临的声音,“…你们到底是怎么做事的?怎么现在才发现?”
等我推开房门的时候,只见地上一片狼藉,桌上的文件散落一地。君临面带怒色靠在椅子上,刘天举和徐永安都站在一旁,只是刘天举神色镇静,徐永安惶恐不安,气氛很紧张。
我心中一惊,君临虽脾气不大好,可也不是随便动怒的,怕是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啦?”我在茶几上放下茶后,走到君临身边。
君临没有作声,也没看我,怒意不减。
“是不是吃了我中午做的烧焦的春笋,现在生闷气了?”我推了推他。
这时,君临才有点笑意,譬了我一眼。
“生气归生气,可话还是要好好说。”我看着他。
“知道了,先出去吧。”君临正了正身,对我说。
转身出门的时候,徐永安向我投来了感激地目光。
后来,他们一直都在书房里,连晚饭都是我和英婶送进去的。
那一晚,君临也很夜才回房休息。

第二天早上,我们乘坐早班机回了北京。
之后的几天,君临一直忙得不可开交,每晚都深夜才回来。
后来,心悦才告诉我,中峻嘉华的股权正在被美国最著名的商业银行Bank of Aimer暗中收购,待发现的时候已经收购了40%的股份。叶氏财团一直只持有中峻嘉华的35%股权,其他的都在证券市场流通。现在,君临积极募集资金,收购余下的流通股份,以保证对中峻嘉华的绝对控制权。Bank of Aimer收购中峻嘉华的意图是很明显的,希望可以借助中峻嘉华,开拓在华市场。所以,让Bank of Aimer成为中峻嘉华的最大股东,那么中峻嘉华真是前途未卜。
难怪君临会那么紧张,中止并购Magic Stanley的谈判,立即赶回北京。中峻嘉华是他爷爷心血,而且是叶氏财团资金周转的枢纽,要是落在外人的手上,后果真的不堪设想。为此,我也一直很担心。
看我忧心的样子,妈妈也说,“放心,君临一定能保住中峻嘉华的,他从来就没令爷爷失望过。所以,我们还是出去逛逛街吧,快到冬天了,我想给他们添两件衣服。”

周末早上,君临没外出,我叫醒他起来吃早餐。
“现在股权收购的怎样?”餐桌上,爸爸问。
“现时,我们已经掌握了中峻嘉华的43%的股权,对方是44%。”君临答。
“怎么进行得这么慢?”爸爸接着问。
“由于之前传出中峻嘉华并购Magic Stanley的消息,令到中峻嘉华的股价升高了将近50%。短时间,很难募集大量的资金,所以,较为缓慢些。”
“叶氏划拨的资金将会在下周陆续到账,相信足以帮助你掌握53%的股权。”爸爸说。
君临看着爸爸,“谢谢了1
本以为爸爸会责怪君临的疏忽,然而却没有,可能他也明白这是纯属意外的情形。
餐后,君临和爸爸到了书房,妈妈和我则在花园陪子善和子美玩。
“其实,他们两父子感情还是不错的,只是表面上冷淡而已。”妈妈和我。
“是埃古语云,两父子没有隔夜仇。”我说。
这时,君临的姑父和刘天举也来了。姑父是负责叶氏旗下的钢铁企业,可能是商量资金调拨的问题吧。
“怡枫君临都在书房里。”妈妈说。
接着他们也上楼了,之后一直到中午才出来。

午饭后,君临要随姑父和刘天举出门。
他进房换衣服的时候,对我说,“记得下午督促子善练习钢琴。”
“知道了,不用担心家里的事情。”我微笑一下。
这时,他忽然抓住我的左手,“这是怎么啦?”
我愣一下,看着食指粘着止血贴,随后说,“今天削苹果的时候不小心弄到的,没事的。”
“这些事情本来就不用你做的。”有点责备的意味。
我没作声,只是微笑着送他出门。
看着他远处的身影,我觉得比起女性,身为男人确实要面对许多压力和肩负很多的责任,上至建立基业,下至养妻活儿。
子善曾经说过,“我以后长大也要像哥哥一样。”
“为什么?”我问他。
“因为素蘅姐姐说过,‘哥哥这样的男人,才是一个好的男人。”他答。
我笑了笑,想起了Robbie WilliamsLord I'm doing all I can to be a better 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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