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 22, 2011

泡沫之夏3 第十三章 - 第十五章



chapter 13 
 
雪终于融化了,阳光灿烂而清冷。
黑猫一动不动地趴在窗台上,面前小碗里的牛奶还剩下很多,它边舔着牛奶边不安地看着屋内,房间里安静得诡异的气息让它每低头喝一次奶都要马上警觉地再抬起头来。
这是尹夏沫和小澄旧日居住的楼房。
一切摆设同她结婚前一模一样,厨房里的用具依然放在熟悉的位置,曾经被拿走的那只彩绘金鱼的白色砂锅也回到了原来摆放的地方。
欧辰站在厨房的门边。
他的背脊仍旧笔直挺拔,却瘦了很多,下巴上有着暗青色的胡须阴影,目光黯然地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地重复着每天同样的过程。

电饭锅里散发出米饭的香气。
尹夏沫将鸡翅洗了又洗,打开火,站在灶台边小心翼翼地翻炒炖煮。浓稠汤汁翻滚着小小的泡,等到汤汁完全收好,她将鸡翅倒入盘中,微笑着又盛出一碗米饭,放在托盘里向餐桌走去。
欧辰让开厨房门口的道路。
她的眼睛里没有焦距,仿佛完全没有看到欧辰的避让,如一朵云般轻轻走了过去。将托盘放在餐桌上,她唇角的笑容也像云般温柔,摆好碗筷和那盘红烧鸡翅,她抬起头,含笑对着小澄的房间喊:
“小澄,吃饭了!”

心底骤然的绞痛使得欧辰猛地握紧了手指。
看着怔怔微笑着坐在餐桌边的她,看着她拉开的那把空荡荡的椅子,看着桌子上那每天不变的红烧鸡翅、一碗米和一双筷子,尽管他早已见惯了她的这些举动,可是心底剧烈的疼痛却一日强过一日。

......好吃吗?”
她温柔地凝望着正午时分那把空荡荡的椅子上透明的阳光。
......好吃就多吃一点。”
她将一块红烧鸡翅夹到小澄的碗里,满足地微笑着,眼神轻柔温和,似乎看他吃得开心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你还记得吗,做鸡翅的方法是妈妈教给咱们两个的。”她侧着头,笑着回忆,又夹了一块鸡翅放到那只碗中,“要用滚开的水先把鸡翅焯一下捞出来,不能直接就开始炒,那样会不容易熟烂......
......然后炒锅里放一点油,再放一点糖,把鸡翅倒进去翻炒......”她说着说着笑起来,“我第一次做的时候,把糖炒焦了才放鸡翅,整个都糊掉了,可是你还是说真好吃......那时候你是在骗我对不对......
......
......
灿烂的阳光,她细柔的低语声轻轻地飘荡在屋里,窗外已然是早春的景色,黑猫无声地趴在窗台上舔着牛奶。那碗米饭上的鸡翅越夹越多,渐渐地无论如何再也放不下了,她才怔怔地停下筷子。
然后,她开始沉默。
眼底温柔的光芒一点一点地熄灭,她呆呆地坐着,呆呆地望着那只堆满了鸡翅的碗和那把空椅子上透明的阳光。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她是没有思想的,如果没有人打扰她,她可以永远这样呆呆地坐下去。

“你也吃一点,好不好?”
在红烧鸡翅的盘中舀出一点汤汁拌入新盛来的米饭中,一只男人的手小心翼翼地用勺子将一口米饭送到她的唇边。
“哪怕只吃一点,好吗?”
声音里加入了更多的温柔和祈求勺子更加接近她的嘴唇,欧辰试图让她吃一点东西,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从小澄去世只前的那段昏迷开始,她几乎就没有再吃过任何东西,这段日子她几乎是滴水滴米不进。
“夏沫......
看着她呆呆紧闭的嘴唇,沉痛的无力感和恐惧感再次攫紧欧辰的全身,他忍不住将呆如木偶的她拥入怀中,闭上眼睛,喉咙沙哑地说:
“不要这样,你这样,小澄在天堂看到也会伤心的。”
在他的怀中,她的眼睛没有焦距地茫然看着前方,瞳孔又大又深,里面空荡荡的没有灵魂,她的身体瘦削得只剩下了骨头,如同她的血肉也在一丝丝地消散。
“就算我求你......
欧辰的手臂紧紧地拥住她,恨不能将自己的生命输入她的体内。
......就吃一点,好吗?”
仿佛听到了他声音中的痛楚,她的身体似乎没有那么僵硬,欧辰屏息地防开她,再次将盛有米饭的小勺凑近她的嘴唇。她苍白干裂的嘴唇还是呆呆地闭着,他狠下心,小勺微微用力,挤开她的牙关喂了进去。
望着她木然地将米饭吞咽下去,欧辰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用纸巾轻柔地擦干净她的唇角,又挖了一小勺米饭,这次特意放了一点鸡肉在上面,他将小勺凑近她,轻声说:
“就这样,再吃一点......
正这时,她的面容却变得异常苍白,胸口开始“咯咯”作响,然后她扭过脸去,张开嘴,“哗”的一声,开始剧烈地呕吐!
她将方才吃下的那口米饭呕了出来。
她俯身继续不停地呕着。
大口大口地呕吐着,她面如金纸,全身都是虚汗,那些呕出来的都是清水。
“夏沫!”
欧辰惊痛地扶紧她,感觉到她周身冰冷颤抖,那样搜肠刮肚的呕吐似乎是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而她的脸上并没有痛苦的表情,连呕吐都是茫然和呆滞的,这种平静让他心底的恐惧和无助愈来愈强烈。
她的身体仿佛已经失去了进食的基本机能。
无论为她准备怎样的食物,无论如何哄劝和强迫她吃,她总是呆呆地望着前方,即使勉强她吃下去,她也会一阵阵地反胃呕吐出来。
她消瘦的可怕。
而且她整日整夜地睁着眼睛,好象她的身体也不再需要睡眠。只有医生强制为她打了安眠剂,她才会昏睡过去。也只有靠着昏睡时为她输些营养液,来维持她的身体。
《爱弟不幸早逝,尹夏沫悲痛欲绝》!
这一天,大街小巷的报摊都把《橘子日报》放在最醒目的位置上,这条套红的重磅新闻顿时吸引了无数路人的驻足瞩目!
自从尹夏沫淡出娱乐圈,嫁入豪门,已经渐渐脱离了公众的视线。虽然狗仔队一心想探知她嫁入豪门后的生活,无奈欧氏集团将她保护得异常周全,记者们竟完全无法接近她,时间一长也只得放弃了。
好在娱乐圈的新人们层出不穷,新鲜饿面孔和新鲜的八卦使娱记和公众也逐渐淡忘了她。直到这篇新闻的出炉,尹夏沫才又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橘子日报》的记者华锦披露出来,尹夏沫的弟弟尹澄已于半个月前过世,年仅二十岁。尹夏沫与其弟姐弟情深,无法接受这个打击,精神出现异常。
华锦同时披露出来,据可靠人事透露,尹夏沫嫁给欧氏少董欧辰,竟并非为了欧氏显赫的家世,而是因为当时其弟尹澄急需做换肾手术,恰好只有欧辰的肾配型合适。这桩婚姻不过是一场换肾的交易。
这条新闻就像巨石投入水面,激起一片哗然!关于目前尹夏沫丧弟后的精神状况,关于尹夏沫嫁入豪门的内幕,一下子成为世人关注议论的焦点!
各媒体纷纷派出记者跟踪这桩新闻,尹夏沫婚后居住的欧宅别墅被记者们包围了起来,在华锦的报道中所提到的医院记者们也毫不放过,追逐着可能知情的医生护士甚至清洁员探听讯息。
接连几日打探下来,尹夏沫其弟尹澄的过世被却求地正式了,欧辰换肾给尹澄的事情虽然医院里含糊其词,然而根据娱记们的“判断”,华锦的报道应该是事实。
至于尹夏沫现在的情况,她是不是已经精神崩溃,却无从得到证实。各家媒体的娱记们在欧宅别墅周围蹲守了几天几夜,都没有见到尹夏沫进出,也无法拍到任何她的照片。记者们反复播打尹夏沫和其经纪人的手机,也全都处于关机状态。
记者们同样找不到欧辰。他也仿佛失踪了般,甚至蹲守在欧氏集团里都找不到他的身影。据说,他已经有好几周没有去过公司,一切事物都是特助和其他几位董事在处理。
这样说来,也许尹夏沫的情况确实不很好,一向重视工作的欧氏少董数周不到公司,也许就是因为要照顾有丧弟之痛的妻子。有记者如是分析。
“夏沫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珍恩家里的这个电话,只有少数关系紧密的人知道。姚淑儿和采尼刚刚才打来过电话,放下电话不到几分钟,潘楠也打了过来。听着听筒里传来的潘楠焦急的声音,珍恩呆呆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夏沫她......夏沫她......
“尹澄......
没有听到回应,潘楠的声音僵滞了片刻,低哑地问:
......真的过世了吗?”
珍恩的手一颤,心头生出阵阵颤栗般的疼痛,不知不觉小澄离去已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可是每次提起,那道伤疤都仿佛会淌出永不凝固的鲜血。
......是的。”
克制住喉咙的颤抖,珍恩尽力用平静的声音说,然而看看卧室墙壁上那幅小澄生前为她画的那张画,她的眼圈还是不由自主地又红了。
......那夏沫......夏沫她......
话筒里传来潘楠担忧关切的声音,珍恩心中又是一痛,想到夏沫每天呆呆地倚坐在窗边的身影,想到夏沫那已然消瘦得如纸片般的模样,她的泪水难过地流淌了下来。她答应过小澄会好好照顾夏沫,可是现在的夏沫......
“她的情况很糟吗?”好象听到了她的流泪的声音,潘楠连声急切地问,“她现在在哪里?我要去看她!”
“不行......
珍恩 望着油画中小澄的侧面,黯声说:
......夏沫已经不认得任何人了,而且她以为......小澄还活着......

同一时间。
洁妮震惊地望着报纸上的内容。她手重不停地拨打尹夏沫的手机,可是听到的永远只是“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声音。犹豫了片刻,她重新按下一串号码。
于是在遥远的纽约。
洛熙公寓里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窗外的风很大。
春天来了。
远处的楼下,杨柳发出了嫩芽,草坪里的小草一天比一天青翠,而珍恩每天看到的夏沫都是一样的。每天,夏沫平静地在厨房里做上米饭,做好红烧鸡翅,喊小澄出来吃饭,将鸡翅夹到那只碗上,直到再也放不下,然后,夏沫就开始一整天的发呆。
如果有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她越来越瘦,瘦到了让人胆战心惊的地步,瘦得就像一抹飞烟,轻轻一吹就会消失在空气中。
欧辰请来了一些心理医生。
然而无论心理医生怎么耐心地开解和引她说话,她始终木然地坐着,好象听不见也看不见,她的空间与外面的世界隔着厚厚的墙壁。

“她不可以再这样了!”
看着夏沫的眼睛如同深夜般幽黑空茫,看着夏沫的手腕瘦骨伶仃得没有一丝肉,珍恩颤栗地说:
“她必须要醒过来,她这样下去会死的!”

她会死的......

红烧鸡翅的酱汁溅在她的手指上,欧辰正小心地帮她擦拭,听到珍恩的话,他徒然僵住了!她的手冰凉冰凉,轻若无骨,望着她呆呆出神的摸样,一股寒彻的凉意冻僵住他的心底。
......
会死吗......
“小澄已经离开了!”
珍恩扳过她的肩膀,伤心地低喊着:
“小澄他......已经死了!你明知道小澄有多爱你!你明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小澄知道了会有多伤心!夏沫,你醒醒好不好!小澄死了,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你还是要活着啊!”
尹夏沫呆呆地被迫面对着珍恩。
她的眼睛呆滞空茫,有种异常的平静,仿佛再没有了悲喜。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夏沫?小澄已经死了!已经死了!那天在医院,医生宣布他医治无效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他没有说过要吃鸡翅,他没有跟你说过任何话,你走到他病床边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珍恩泪流满面地大声对她喊着,想要唤回她的意志,哪怕唤醒她会让她再痛一次,也不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她这样慢慢死去!

窗外的阳光灿烂明媚。
尹夏沫缓缓地转过头去,她出神地望着被风吹动的白色纱帘,阳光在透明的纱帘中漾出温柔的光芒,她的眼珠一动不动,她的身体也一动不动。
珍恩的喊声渐渐无力。
就好象无论怎样的呼喊,都不会得到任何回声。
她只是静静地坐着,从白天坐到黑夜,再从黑夜坐到天明,任有欧辰整日整夜地守在她的身边,任有珍恩不断尝试着各种方法,她只是悄无声息地坐在客厅的窗旁。

而这一天,如木偶呆滞般的尹夏沫突然在冰箱里慌乱地翻找起来,她越找越急,口里喃喃低语着,神情越来越不按,后来竟一件件将冰箱里的东西全都扔了出来!
“鸡翅......
她茫然地翻找着,眼中充满焦急不按。
“你做了什么?!”
欧辰沉怒地看向珍恩,早晨的时候他见到珍恩在冰箱前忙碌,冰箱里原本储藏了足够夏沫做很多天用的鸡翅。
“是我把鸡翅拿走了。你看,这样是有用的对不对?她有了一点反应了!这是好现象对不对?!”
仿佛是在给自己打气,珍恩努力深呼吸了几下,走到焦急得已然呆住的夏沫身边,再次试图唤醒她。
“夏沫,不要再做鸡翅了,小澄吃不到的......小澄已经死了......在天国的人是吃不到任何人间的东西的......

是有用的吗......
望着夏沫呆呆站在冰箱前的背影,那斜斜映在地面上的又长又黑的影子,欧辰心底那绝望的黑洞越裂越大,这种绝望和恐惧超越了以往!
以前那种因为得不到她而绝望的情绪的先比起来简直什么都不算,他愿意用他的所有的一切去交换她的清醒。
哪怕用他所有的财产,哪怕用她的生命,哪怕---
永远离开她的身边.....
当他终于拥有了她,当她永远也不会离开他,他却明白了,所有对她自私的占有的爱都比不过她幸福快乐地活着。


“鸡翅....
“鸡翅....
脸上的焦急慌乱愈发的明显,尹夏沫一把推开不停对她说着什么的珍恩,脚步虚浮地吃力向大门走去,嘴里喃喃地说:
“小橙,你饿了是把...
“你等等...姐姐这就去买....
“夏沫,你究竟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我在说,小橙已经死了!就算你天天做鸡翅,他也吃不到了!夏沫,我求求你,你醒过来好不好!”
珍恩紧紧拉住她,悲伤和愧疚让她的泪水再次决堤!
“夏沫,你一直那么坚强,你什么都不怕,你坚强得像一棵大树一样!你醒过来好不好!小橙不在了,可你还有欧辰,你还有我啊!我发誓,我会像小橙一样永远照顾你,永远陪着你!求求你,夏沫,求求你不要这样!”
可以尹夏沫什么都没有听见。
她喃喃自语着,用力推开哭泣的珍恩,走向大门,欧辰追上她,正准备拦住她时,“哗”地一声,她已经将大门打开了!

门口站着一个人。
那人大概没料到门会忽然打开,有些惊讶的表情,然后他紧紧地凝视着她,身上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倦。他的头发长了些,面容瘦了些,他深深地凝望着她,他眼底那如海水般的渴盼渐渐转变为痛苦和怜惜。
欧辰怔住了。
看着许久未见的洛熙,看着洛熙眼中那份对她浓郁依旧的感情,半空中,他欲拉住夏沫的手僵了僵,慢慢放下。

“鸡翅....
尹夏沫茫然地看了看挡住她的那个人影,无意识地伸手想要将那人拨开,她要赶快去市场买鸡翅回来做给小橙吃,小橙身体不好,如果饿到会生病的。
“夏沫,你不能出去!”
珍恩从猛然见到洛熙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她顾不得和他打招呼,连忙从深厚拉住试图推开洛熙的夏沫,着急的喊。先所有的媒体都在猜测夏沫神经是否正常,万一她出去被记者碰到,记者们一定会如恶狼扑食般包围住她!
“鸡翅...
“鸡翅...
始终无法摆脱开珍恩的双手,尹夏沫的脸上流露出焦急狂乱的表情,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开始拼命地挣扎,用力的挣扎!
“好!我给你!是我把鸡翅膀藏起来了,我这就拿出来,你不要出去……”珍恩低泣着,终于宣布投降。小澄,她又失败了,是她太笨,她没有能好好地照顾夏沫,没能做到答应他的事情。

正午的阳光洒照在小小的厨房里。
透明的水流从水龙头中静静流淌下来,尹夏沫的面容恢复了平静,她仔仔细细地反复清洗着鸡翅,用手指搓洗鸡翅的每一寸地方。每当她洗好一块,就有一只修长的手将它接过去,认真地用干净的毛巾吸干它表面的水分,然后整齐地放到盘中。
锅里倒入少许的油,她打开火,怔怔地望着油渐渐热起来。身边那人细心地为她戴上一双棉质的烧菜手套,然后将一只打开瓶盖的糖罐放在她面前,她怔怔的挖了一勺糖放入锅内。
白糖融化出小小的泡,那只男人修长的手将她稍微拉开些,把一盘鸡翅倒入锅中,锅里溅开“噼啪”的声响,待到油花落下,他才将锅铲递给她。
她茫然地看了看他。
又茫然地扭过头去,瞳孔里一片空荡荡的怔仲,她慢慢地翻炒着锅里的鸡翅,看着它们慢慢金黄,接过那人递来的酱油,接过那人递来的凉水壶,锅里的汤汁翻滚出浓香的气味,弥漫在厨房的空气中。


看着洛熙和她肩并肩地站在一起,灿烂的阳光将两人的侧面勾勒成美好的金色,她和洛熙之间有种难以言语的默契,似乎洛熙可以察觉到她的每一寸心思。
沉默的望着那两人。
欧辰的背脊笔直而寂寞。

珍恩不安地看看陪着夏沫的洛熙,又不安地看看欧辰。
洛熙瘦了些,在以往那种美如少年的妖娆中,更加多了几分男人的气息。他的唇边不再有似笑非笑的神情了,黑如深潭的眼中流露出的是坚定和刚毅。

欧辰也瘦了很多很多。
虽然他的神情依然淡漠倨傲,虽然他的背脊永远笔直,可是他的眼睛沉黯伤痛,两腮边的胡须青痕已多日没有修整。夏沫整日整夜地不睡,他似乎也是陪着她整日整夜地不睡。而此刻他黯然地望着夏沫和洛熙的目光,忽然让珍恩心惊了起来,仿佛他已经有了某种决定。
“小澄,吃饭了。”
尹夏沫将碗筷和红烧鸡翅摆好在餐桌上,温柔地对小澄的卧室喊着,然后她坐在那里静静等,等小澄走出

来,坐在那把拉开的空荡荡的椅子上。
等了许久。
卧室的门依旧静静地关闭着。
没有人出来。
也没有人坐到她的面前。
怔怔地,她没有如往常般对着空椅子喃喃自语,而是无声地将一块鸡翅、又一块鸡翅夹到小澄的那只碗里

。碗里再也放不下,最后一块鸡翅险些从最上面滑下来,一双筷子及时夹住了它。
“也许是小澄累了,想在房间里面吃,我把饭菜端进去给他,好吗?”洛熙小心翼翼地将那块鸡翅重新摆

好,轻声对她说。
尹夏沫缓慢地抬起头,似乎努力想要听懂他在说什么。
良久——
她呆呆地点了下头。

珍恩吃惊地捂住嘴巴!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第一次见到夏沫对外界有了一点点的反应,虽然这反应的基础是建立在哄骗之上。

此后,尹夏沫仿佛结束了她一天的工作。她又开始坐在客厅的窗户前发怔,眼珠动也不动地望着窗外,默

默出神,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偶尔唇角还会微微露出一抹笑容。

洛熙安静地坐在她的身边。
没有去打扰她。
也没有试图和她说话。
他知道小澄是她的生命,在她的世界里,小澄是她唯一的重心。或许小澄是病弱的,或许看起来是她一直

在支撑着小澄,然而在支撑着小澄的同时,小澄也成了她生命的支柱。
他了解那种感觉。
那种全世界轰然倒塌的绝望和空洞,会将人的灵魂整个抽空,会让人麻木得再无知觉。

正午的阳光慢慢变成午后的光线,从窗户吹进的风将她颊边的长发轻柔地吹扬。当傍晚的彩霞洒照进客厅

是,洛熙将一条棉毯轻轻盖在她的身上,然后深深凝视了她一眼,站起身来。

“以后,我可以来看她吗?”
在走向大门的途中,洛熙的脚步顿了顿,停在欧辰面前。欧辰望着静坐窗前的夏沫,看看她异常宁静安详

的面容,低哑地回答他说:
“如果你能够让她好起来,应该离开的人是我。”
于是从那天起,洛熙时常来到这里。
有时他会从集市买来最新鲜的鸡翅,有时他会带来一缸金鱼,有时他会坐在夏沫面前唱一下午的歌,唱≤黑猫与牛奶≥,唱≤钻石≥,唱≤泡沫美人鱼≥,她痴痴地坐者,他温柔地唱着。
而她的情况却不再有任何进展。
仿佛灵魂消散了般,她对外界没有丝毫反应,不吃不喝,几乎日夜不睡,持续地一天比一天消瘦。


心急如焚的珍恩却接到一通意外的电话,采尼告诉她,吴导演盛意邀请夏沫参加一部电影的试镜。珍恩原来准备立刻拒绝,夏沫目前的情况怎么可能拍电影呢。采尼去对她说,他认为这件事可以考虑一下。
虽然珍恩在演艺圈待的时间并不长,然而即使对圈外人而言,吴导演的名字也是如雷贯耳令人尊敬的。吴导演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导演,素来讲求影片的品质,更难得的是,他将影片的艺术性与商业性结合得非常完美,曾经得到过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大奖并获得多次提名。
能够出演吴导演的影片是国内演艺圈每个明星的梦想,那不仅仅意味着有了进军国际影坛的机会,更是对自身演技的一种承认。吴导演今年筹拍的电影是准备参加金鹿电影节的大制作影片,由夏老板名下的夏氏集团出资,但是演员的挑选却并不仅限于星点经济公司旗下的明星,而是从全亚洲的范围进行选择。该影片将会有谁参演是娱乐圈的热门的话题,韩国,日本的许多著名影星也曾专程赶来与吴导演见面。
采尼说,吴导演最初并没有考虑尹夏沫,只是前段日子关于尹夏沫丧弟导致精神异常的新闻引起了他的注意,吴导演认为以尹夏沫日前的状态或许是出演影片女主角的最佳人选之一。因为这部影片讲述的正是相依为命的姐弟两人,弟弟去世后发生的故事。
“也许这部电影可以对她有所触动,刺激她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走出来呢?”电话里,采尼的这句话使得珍恩怔住,然后望着呆呆坐在客厅窗前的夏沫犹豫了起来。
现在的尹夏沫瘦的可怕。
原本就清瘦的身体足足瘦了有十几斤,手腕和脚踝可以清晰地看见骨头,她的眼睛显得出奇的大,茫然而空洞,肌肤也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当她坐在窗纱飘扬的落地窗前,风似乎能将她轻飘飘地卷走。
她无知无觉。
除了做红烧鸡翅的时间,她每天只是呆坐着,望着窗外,仿佛只是等着耗尽她体内的最后一点生命。

“必须想办法唤醒她。”
下午,医生将注射器具收起来,又看了一眼径自发呆的尹夏沫,神色凝重地对欧辰说:
“她的意志太过消极,如果只是每天靠注射营养液维持,长期下来,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严重的伤害。”
唤醒她……

傍晚,欧辰用一只小勺舀着他亲手榨好的苹果汁,轻轻凑近她的唇边,沙哑地说:“吃一点东西,好吗?”
她木偶般地坐着。
“乖,吃一点。”
他屏息将小勺送入她的口中,看着她茫然地将苹果汁喝下,窗外是柔和的晚霞,他的声音微微紧张。
“吃下去,不要吐出来,夏沫……”
“哗——”
她大口大口地呕吐,清水般的秽物吐了她自己满满一身

唤醒她……

欧辰帮她脱下被弄脏的外衣,用温热的毛巾擦干净她的脸和双手。浴室里,他默默地清洗着她的衣服,用肥皂一遍一遍地洗着,轻盈的肥皂泡沫挤满了洗衣盆。
浴室的镜子里。
他的面容憔悴黯然。

唤醒她……
深夜,她望着窗外的夜色,身体仍旧保持着那个不变的姿势,黑猫在她的脚边叫着绕圈,她的眼睛呆呆地没有焦距地望着漆黑的夜色。
欧辰黯痛地望着她。
突然,他伸手将她从椅子里拉起来,她的身体如此之轻,以至于他只是轻轻一拉,她就向外跌了出去。他扶住她,双臂横抱起她如纸般薄的身子,向尹澄的卧室走去!
卧室的门打开。
尹澄的卧室依然像昔日一样干净整洁,屋里似乎还有他的气息,仿佛他正倚在床头画画,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就会抬起头来,会露出开心的笑容,会对她喊:
“姐——”

尹夏沫呆呆地看着那张空荡荡的床,他仿佛在发怔,仿佛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晚了,小澄会不在家里。
欧辰感觉到她的身子在慢慢变冷,慢慢变得僵硬起来,他心中疼痛,下意识地用双臂将她抱的更紧些。然而只是几秒钟,他逼自己狠下心来,将她放在小澄的床上。
房间里放满了尹澄以前的画。
有油画、水彩画、素描画,有的画是尹澄很久以前画的,有的是尹澄住院的时候在病房里面画的,大部分的画都装在精致的画框里,也有的画只是简单的一张画纸,有各种尺寸的画,大幅的小幅的,整齐地堆在房间的各处角落。所有这些画都是欧辰整理出来的,原本打算在尹澄的个人画展时展出。
尹澄过世后,她的记忆似乎留在了过去,没有回到结婚后的欧宅,于是这些画也随她回到了尹澄以前的房间里。
“还记得这张画吗?”
一幅小小的画,画面稚气而简单,一个长头发的小女孩手拉着一个小男孩,仰头对着一个男孩微笑,画的似乎是夏天,有又红又大的太阳和空气中漂浮的七彩泡沫。
镶嵌着这幅画的镜框微微有些旧色,欧辰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它,回忆着说:
“这是小澄七岁的时候画的,我以为他有点怕我,不喜欢我和你在一起,可是我生日那天,他送了这幅画给我。”
尹夏沫呆呆地望着那幅画。
“这些也都是小澄画的。”
欧辰慢慢地拿起一幅一幅的画放在她的面前,每张画里都有她,就像一张张照片,记录着她从小到大的变化,有的她在看书,有的她走在林阴路上,有的她在面包坊里招待客人,有的她在厨房里做饭。
“你有没有发现......
欧辰凝视着画中的每一个她,低低地说:
......无论在哪幅画中,小澄画的你都是笑着的,笑容是那么灿烂,好象没有烦恼,单纯快乐地生活着。”

一张一张的画。
金色的阳光从醉红的树叶间洒落,是她在枫树下喊他和小澄吃饭的情景,她一边挽着小澄,一边转头向欧辰笑着说些什么。
病房中,窗台上的杜鹃花灿烂盛开,她手拿洒水壶回眸而笑,轻轻几笔的炭笔勾勒中,一朵直透眼底的笑容在她的脸上绽放出来。
坐在海边的她......
花丛里的她......
荡在秋千上的她......
在小澄的每幅画里——
她都美丽得让人目眩神迷。
因为所有的那些她都是笑着的,微笑,嗔笑,开心地大笑,那笑容从唇角一直笑到眼底,就像阳光下盛开的花。
“小澄最想要看到的,是你的笑容。”欧辰轻轻将她抱入怀中,“如果他在天国能够看见你,他一定想看到你快乐地生活着,想要看到笑容在你唇边绽放的模样。”
她的身体呆呆地僵硬着。
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那些画,好象被定住了,她久久地僵硬着,身体越来越冰冷。
“夏沫,醒一醒......
他用自己温暖的身体紧紧抱着她,努力驱散她的寒冷。

“小澄已经死了......
“小澄已经死了......
漆黑的夜色,欧辰将她抱得紧紧的,一句一句地对她说着。唤醒她,该怎么去唤醒她,如果将那个残酷的现实再一次血淋淋地在她面前揭开就可以唤醒她,哪怕太过残忍,他也会选择那样去做。
可是......
她是真的不知道吗?
或者她的潜意识中一直都是知道的,她无法忍受自己软弱,也无法承受失去小澄的痛苦,所以才将自己深深封闭了起来。如果将她唤醒,她是会重生,还是会彻底地毁灭呢?只是如果任由她这样自闭下去,结果却只有一个。

“小澄已经死了......

她呆呆地望着满床地的那些画,画中那些缤纷的色彩,画中每一个或微笑或嗔笑或大笑的自己,那句话像噩梦一样永不停歇地回响着。她的身体渐渐由寒冷变得僵硬,又由僵硬变得颤抖。
微微地。
她的嘴唇似乎动了一下。
然后她呆呆地站起来,离开欧辰的怀抱,走出小澄的卧室,客厅里的窗户大开着,窗纱被夜风吹得烈烈飞扬,她没有像以往那样坐在椅子里,而是靠着墙壁,蜷缩着坐在地上。
她的身体蜷缩得象一只煮熟的虾米。
不停地颤抖着。
怔怔地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

这个姿势她保持了整整一夜,欧辰将棉毯裹住她,陪在她的身边。从深夜到黎明,她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墙边,像一个呆滞得连眼睛都不会眨的洋娃娃。
清晨的阳光洒照在她的身上。
她依旧一动不动。
中午时分,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厨房做鸡翅,呆呆地席地而坐,仿佛反而有一道更加厚厚的墙壁将她包围了起来。

唤醒她......
他该如何唤醒她......

欧辰无助地闭上眼睛,在心头翻绞的绝望中突然闪过几天前珍恩告诉他的那件事情。是今天吗?是的,就是今天下午。
缓缓睁开眼睛。
望着蜷缩在墙边的她。
他眼底黯了黯,抿紧嘴唇,一把将她抱进浴室。他擦干净她的脸,又笨拙地为她梳理好长发,从她卧室的衣橱里找到一条长裙为她换上,然后抱着她大步走出大门!
电影≤画镜≥的试镜会。
这次试镜主要是甄选电影的女主演,由于吴导演指导的影片一贯是娱乐圈的热点,≤画镜≥更是准备参选国内每年一度最盛大的金鹿电影节,各家媒体的记者几乎全部到齐了,一个个打足十二分精神,推推嚷嚷地将试镜地方外的走廊挤得水泄不通。
夏氏集团将试镜会安排得很是周到,明星们的化妆休息室,试镜会议室以及试镜房间是一套三间宽敞独立的房间,既让记者们能够短暂地看到明星,又让明星们避免了记者们寸步不离的围堵。

沈蔷一袭黑裙,雪白貂皮滚边的小外套,她冷漠地坐在化妆镜前,助理们忙碌地为她整理头发,衣服和妆容。
姚淑儿边喝水边漫不经心地从化妆镜里看了眼沈蔷,她知道这次试镜自己不过是陪太子读书。沈蔷一直牢牢占据着歌坛天后的地位,又在与洛熙共同出演的≤天下盛世≥中有出色的表现,而且她是夏氏集团旗下星点经纪公司的艺人,此部电影既然由夏氏集团出资,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沈蔷都是被选中出演的大热门。
不过姚淑儿也不在乎,参与≤画镜≥的试镜总是可以博得更多的关注和新闻的,如果试镜中表现得出色,今后也许真的会有和吴导演合作的机会。这次吴导演能够邀请她来试镜,某种程度上已经是对她的肯定了。
身旁传来脚步声音,姚淑儿扭头看过去,见是远从韩国赶来试镜的明星朴素姬。朴素姬微笑着用生硬的汉语向她问好,神态谦恭有礼,浑然是晚辈向前辈的礼仪。
“也请您多多关照。”
姚淑儿连忙站起身,友善地向她回礼,心中暗赞她在沈蔷那里碰到冷冰冰的钉子之后还可以保持这样的风度。
无论是沈蔷,还是红遍亚洲却依然谦逊的朴素姬,姚淑儿对于可能败给她们都能够接受。只是她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为什么安卉妮也会出现在这个场合!
姚淑儿冷冷地瞟了一眼旁边化妆镜前的安卉妮。朴素姬正在向安卉妮问好,安卉妮一面心不在焉地随口应付着,一面继续对牢镜子补妆。
这个女人......
当初用那样下作的手段陷害夏沫,原本已经被世人唾弃,在娱乐圈中再无出头之日了,居然又咸鱼翻身获得了参加试镜的机会。看来圈内的传言不错,安卉妮果然是用肉身勾引上了某位有权势的富商。
“听说你是尹夏沫的朋友?”
仿佛察觉到了姚淑儿投过来的目光,安卉妮放下粉盒,似笑非笑地望回她。姚淑儿皱了皱眉,环视一下四周,觉得与这种人在公众场合发生冲突是不智的事情。
“听说今天的试镜会也邀请了她,”安卉妮装作好奇地打听说,“既然你是她的朋友,那你说,她会不会来呢?”
“安卉妮,多日不见,你怎么还是老样子?”姚淑儿笑容温柔。
“是吗?我还怕自己老了呢!”安卉妮开心地对着镜子端详了半天,好象根本听不出来姚淑儿话中的意思,然后她忽然叹口气,惋惜地说,“可惜尹夏沫却跟以前不一样了,听说她弟弟死了,她疯掉了。多会演戏的一个人啊,黑的都可以演成白的,怎么忽然间就疯了呢,我还真想再见见她呢......
安卉妮话音未落,化妆休息室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近乎轰动的喧嚣声,那声音如此之大,好象所有的记者都在一瞬间兴奋了起来,此起彼伏的嘈杂声音,如同爆炸了般,反而什么都听不清楚。
是吴导演他们来了吧!
安卉妮一个激灵,顾不得再和姚淑儿斗嘴,她赶忙拢了拢头发站起来,脸上堆满了崇敬的笑容,正在她的眼中也绽放出崇敬的光芒时,化妆休息室的大门被打开了——

“吴导演!”
安卉妮殷勤的笑容在见到出现在门口的那人后,顿时冻僵住了!那人一袭白色衣裙,怔怔地被欧氏集团的少董扶在怀中,她有一头如海藻般浓密卷曲的长发,瘦得惊人,也美得惊人。
那人正是——
尹夏沫!

chapter 14 
 
“夏沫!”
姚淑儿吃惊地迎上去,自从婚礼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尹夏沫,前段时间关于尹夏沫因为其弟去世精神备受打击的传闻铺天盖地,她曾向珍恩询问过情况,珍恩也含含糊糊地说得并不清楚。
虽然有了些心理准备,然而此刻亲眼见到她瘦成如此模样,姚淑儿还是吓了一大跳。而且,尹夏沫的眼睛恍惚失神,好象什么也看不见,姚淑儿惊疑地举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请让开。”
欧辰不豫地沉声说,如果不是记得面前的这个女人曾经被夏沫邀请出席过婚礼,他会将她的那只手扭断。
“啊,对不起,我只是......
姚淑儿尴尬地清醒过来,赶忙让在一边,手足无措地看着欧辰面无表情地搂紧尹夏沫走了过去。
“嗤!”
旁边的安卉妮发出一声嘲笑,得意地看着姚淑儿那副尴尬模样,又看了看被欧辰扶坐进一把梳妆椅中的尹夏沫。刚看到尹夏沫出现的时候,她又惊又怒,还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不过......
这样精神恍惚的尹夏沫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安卉妮继续对着梳妆镜补妆和整理头发,懒得再往尹夏沫那边看一眼。

“夏沫要不要补点妆,我的化妆师就在这里,她可以帮夏沫......”姚淑儿见静静地坐在化妆椅中的尹夏沫一张素脸好无妆容,犹豫了下,又走了过去,温婉羞怯地对欧辰说,努力想要挽回刚才的一时失态。
“不用......
欧辰凝视着静如洋娃娃的夏沫,仿佛视线中除了她,就再没有旁人,低沉的声音在异常安静下来的化妆休息室里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
......她这样就已经很好看。”
“是啊,是啊......
姚淑儿连忙附和着,压抑下心底泛起的一点点酸涩。
化妆休息室的另一边,沈蔷转头打量了片刻尹夏沫,又转过头去,面容如常的冷傲。朴素姬好象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同她身边的助理和翻译低语了几句韩语,似乎是察觉到了尹夏沫的状态不对,不知道该不该过去向她问好。

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热闹的声浪,大门打开,吴导演一行人走了进来,里面赫然还有曾经是《纯爱恋歌》编剧的钟雅!安卉妮连忙起身,殷勤地向导演问好,朴素姬和姚淑儿急忙紧跟着向他问好,就连沈蔷也站起身向他微笑致意,化妆休息室里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吴导演随意点了点头,就率着工作人员们走入旁边的会议室,留下副导演向众人解释试镜会的安排流程——
“请大家准备一下,五分钟后先在会议室由影片编剧钟雅小姐向大家简单讲述影片内容,然后请大家根据影片的同一个片段逐一试镜。各位的助理和其他人员请在休息室等候。”
于是安卉妮、朴素姬、沈蔷都走进了会议室,将她们的助理们留在了化妆休息室。
“你放心,我会照顾夏沫的。”
姚淑儿温柔地扶起尹夏沫,望着欧辰说。欧辰沉默地用手指轻轻拢了拢尹夏沫的长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化妆休息室的门后。
“影片讲述的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姐弟两人,他们从小父母双亡,弟弟是极具天赋的少爷画家...
试镜会议室中,编剧钟雅一边讲述着影片的故事内容,一边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几位女明星。沈蔷并不是她心目中最合适的女主角人选,影片中的姐姐是外表坚强而内心脆弱的女孩子,沈蔷的冷傲却是从内到外流露出来的。不过既然吴导演挑选了沈蔷来试镜,或许沈蔷的演技可以弥补气质外形上的差距。
姚淑儿,朴素姬和安卉妮看起来都是温柔脆弱型的女孩子,区别在与姚淑儿是温柔中带点羞涩,朴素姬是温柔中透出贤淑,看着安卉妮,钟雅皱了皱眉头,总觉得安卉妮的温柔的笑容后面有某种她很不欣赏的东西。她们三个从外形上还是比较接近影片人物的,只有,略微缺乏一些坚强的特质。
至于尹夏沫....
她拍摄≤纯爱恋歌≥的时候瘦了好多好多,以至于钟雅在刚看见她的时候震惊不已。不过她虽然瘦了这么多,却反而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仿佛
所有的美丽都以一种绝望的姿态毫无掩饰得展现出来。如果说以前的尹夏沫的美带着淡漠疏远的距离,那么此刻呆呆坐在姚淑儿身边的她则美的让人心生惋惜。
只是尹夏沫似乎真的精神出了一点问题,钟雅犹豫地望着她,她现在的状态可以拍电影吗?
“姐妹两人虽然生活很清苦,但是过的很开心。弟弟小成的个人画展即将举行,那天深夜他带着一些画稿去接正在超市上班的姐姐阿洁回家,不料遇上一伙歹徒抢劫超市.....
钟雅将心思收回到剧本中,细细地讲解着影片内容。试镜会议室中十分安静,虽然除了尹夏沫以外,其他的女明星们都事先都已经看过剧本,可是每个人都还是认真地听着。

小成......
画展......
那些字眼轻轻回荡在会议室中......
尹夏沫全身被阳光洒照着,长长的睫毛上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她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在听些什么,又仿佛什么都听不到。

... ... ...
......
“如果有机会开画展,我不希望有太多的人来,”尹澄深深凝视她,“因为那些画,大部分只是为姐姐一个人而画的......
......
... ... ...

......小成倒在血泊中,鲜血将他身边的画稿浸得殷红殷红,阿洁抱着血泊中的小成悲痛绝望地呼救......

... ... ...
......
“砰——”
尹澄的身体高高弹起。
“加大电流!”医生急喊。
“砰————”
尹澄的身体再次高高弹起来,又无力地落下。
“电流再加大!”
“砰——————”
像松软的布偶,他单薄的身子被高高地吸起,然后,重重无力地跌回去。心电图监护器“嘀”地尖叫,一条直线,没有任何心跳的一条直线......
......
......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下午的阳光中,医生逆光向她走来,面容恍惚而刺眼,声音如棉絮般断断续续地飘进她的耳中。
......
... ... ... 金色的阳光晶晶在试镜会议室中闪耀,姚淑儿忽然觉得有些异样,当他转过头来,猛地吃了一惊!
原本只是呆呆发怔的尹夏沫,此刻竟仿佛病重般面色苍白的骇人,黑幽幽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谁体也如同在寒冬的深夜中,不停不停的颤抖着,像是在最可怕的噩梦里,挣扎在似醒非醒之间……
“……阿洁无法接受弟弟已经死去的事实,她整天整夜的望着弟弟那些浸满鲜血的画稿发呆,她总以为小成没有死,小成还活着……”
…………
……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么,夏沫?小澄已经死了!已经死了!那天在医院,医生宣布他医治无效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他没有说过要吃鸡翅,他已经死了!”
……
“小澄已经死了……”
……
“夏沫!你究竟有没有听到我再说什么!我在说,小澄已经死了!就算你天天做鸡翅,他也吃不到了!夏沫,我求求你,你醒过来好不好!”
……
“小澄已经死了……”
……
“小澄最想要看到的,是你的笑容。”欧辰声音沙哑得轻轻将她抱入怀中,“如果他在天国能后看见你,他一定想看到你快乐的活着,想看到消融在你唇边绽放的模样。”
……
“小澄已经死了……”
……
…………


试镜会议室中,钟雅讲述着影片的故事,然而,渐渐地,却仿佛有某种奇异的动静,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同一个方向。
在椭圆会议长桌的那个角落,阳光宁静而透明。
尹夏沫颤抖地闭着眼睛。
幽黑的睫毛。
泪水如星芒般在她苍白的面容上蔓延。

“尹小姐!”
钟雅惊愕地看着她,口中的低呼却被一直闭目养神的吴导演猛地挥手阻止住——
“不要打扰他……”
吴导演审视研究着奔涌在尹夏沫脸上的泪水,满意地说:“好极了。只是听剧本就可以融入故事里面去。”
泪水无声的流淌在尹夏沫的脸颊上。
她仿佛突然崩溃了,又仿佛是在绝望的梦中,泪水没有尽头的流淌下来,从她的脸颊静静地落在黑色的会议桌上,一朵朵的泪水溅成泪花,她紧紧地闭着眼睛,肩膀无声的颤抖着。

泪水无声地流淌在尹夏沫的脸颊上。
她仿佛突然崩溃了,又仿佛是在绝望的梦中,泪水没有尽头地流淌下来,从她的脸颊静静地落在黑色的会议桌上,一朵朵的泪水溅成泪花,她紧紧地闭着眼睛,肩膀无声地颤抖着。
所有人的眼光都投向尹夏沫。
在听到吴导演的评价后,那些目光里,多了一些或赞叹、或吃惊、或酸涩、或愤怒的色彩,安卉妮的眼光更是像喷发着妒火的毒箭!

这一切,尹夏沫仿佛全无所觉。
她只是在不停地流泪。
好象那些是她一生全部的泪水。
直到钟雅将全部镜片内容讲述完毕,工作人员介绍完接下来试镜的具体内容,吴导演和工作人员们率先离开到隔壁的试镜室,尹夏沫依旧坐在原处。
她的泪水已经流尽。
幽黑的睫毛濡湿如实地紧闭在苍白的脸颊上。

“夏沫,这是试镜的脚本。”
姚淑儿心情复杂地将副导演发下的试镜剧本放在她面前,不过想一想,剧本中的弟弟竟然和小澄的名字同音,也许这是冥冥中的天意吧。反正即使夏沫毫无表现,女主角估计也轮不到她。
“真精彩啊。”
安卉妮慢悠悠地走过来,整个电影的剧本她早已看得滚瓜烂熟,不需要这片刻的时间再拉温习。
看着尹夏沫脸上残余的泪痕,安卉妮心中又是一阵气恨交加。莫非尹夏沫真是她命中的克星,她好不容易挣得了这个试镜的机会,又打听到吴导演并不会因为沈蔷是星点经纪公司的艺人就格外青眼相加,所以她下足了功夫去揣摩剧本,想要通过试镜博得吴导演的激赏,从而一举翻身!
没想到......


这个看起来痴痴呆呆的尹夏沫只不过是在假装而已,害得她大意了!
“你还真会演戏啊,眼泪就像水龙头,说流就流,”安卉妮冷笑着站在尹夏沫身边,打量她,“怎么,这会儿还在演戏呢,可惜吴导演已经走了,看不到了。”
朴素姬是第一个进行试镜的演员,她不解的往这边看了看,也听不懂她们说些什么,疑惑地走出了会议室,去到隔壁的试镜室。
沈蔷充耳不闻,专心的看这试镜脚本。
“安卉妮,你少说几句。”
姚淑儿皱眉,夏沫失去弟弟的事相信没有人不清楚,她刚才费明是触景生情。
“咦,你还为她说话?”安卉妮斜睨着姚淑儿,凉凉地说,“我记得以前她是你的助理,陪你参加蕾欧广告试镜的时候,却毫不留情的抢走了原本属于你的机会!你全都不记得了?还是看她根基已稳,又搭上了欧氏集团的少董,才这么‘不念旧仇’,‘忠心耿耿’啊!”
“你……”
姚淑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嗤!”
安卉妮不再搭理姚淑儿,低头紧盯着尹夏沫,眼神中闪出一抹恨意。什么弟弟死了,她才不相信这个女人会因为弟弟死了而精神异常,炒作而已,不过是想抢占新闻版面,居然在她面前完这一套!而且,居然扮楚楚可怜扮到吴导演面前来了!
“尹夏沫!你少给我装!有本事就真刀真枪地来!假惺惺地在听剧本的时候流眼泪,装得好像多容易剧情一样!骗的吴导演以为你合适这个角色!你就只有这些下三烂的手段吗?!”
安卉妮怒火中烧的对着她吼着,却见她毫无反应,不由得更加怒气上涌,顿了顿,凑近尹夏沫的耳边,一字一字,阴冷地说:
“你就装吧!像你这种恶毒的女人,迟早会有报应的!啊,不对,你的报应已经来了!知道你弟弟为什么这么年轻就会死吗?那就是上天在报应你——”

仿佛电击般,尹夏沫猛地睁开眼睛!

“安卉妮!”
姚淑儿厉声打断她,然后不安地向通往化妆室的门看了看,又看向面色苍白望着前方的尹夏沫。

“说得好。”
远处的沈蔷合上试镜脚本,站起身。
“既然是参加试镜,那就在试镜的表现上真刀真枪地比一比,在这里吵这些没用的东西,不觉得无聊吗?”
说完,沈蔷冷漠地离开会议室,她是第二个试镜的人。


安卉妮气结地瞪着沈蔷的背影,终于用力地哼了一声,转身走回她原来的位置,翻开试镜脚本看了起来。没错,试镜出来的效果才是最重要的,尹夏沫就凭那区区的演技想要打败她,没那么容易!
不就是流泪吗?
安卉妮轻蔑地笑了笑,她以前能坐稳偶像剧玉女掌门人的地位,流泪的功力不比任何人差,就尹夏沫这点伎俩,连帮她提鞋都不配!



“不知道试镜开始了没有....
化妆休息室中,女明星的助理们窃窃私语着,一向跟随在明星们身边出入各种场合,她们彼此之间大多早就熟悉了。只是这次,她们没有像往常一样兴奋地大呼小叫,而是比较淑女地低声讨论着,因为房间里有那个沉默俊挺的男人。
他好像就是传说中欧氏集团的少董呢。
好帅哦。
虽然面容有些憔悴,可是他淡漠高贵的气息,黯绿如森林的双眸,散发出让人迷醉的男人味道。

助理们边心不在焉地讨论着明星们可能进行到哪一步了,边偷偷地打量着从始至终没有看过她们一眼的欧辰。欧辰一直沉默地坐着,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可是突然间,他猛地皱起眉,好象在努力地听从会议室传出的声音。
助理们这才注意到,会议室中隐约传来有人在高声说话,就像是在吵架。她们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安卉妮的助理干脆跑到门边,悄悄将隔着化妆休息室和会议室的门拉开少许。
似乎已经吵完了。
助理们只看到安卉妮愤然地从尹夏沫身边走开。

“朴素姬已经去试镜了吧......
“啊,沈蔷也去试镜了......
“接下来是谁啊......
“是姚淑儿还是安卉妮......
“尹夏沫应该是最后一个吧,看她的样子好象有点不正常呢......
“嘘!”
一个助理使了个眼色,其他助理们连忙紧张地闭上嘴巴,看了看欧辰,见他仿佛并没有听见,只是沉默地站在刚才尹夏沫离开的地方,透过半开的房门望着会议室中的那个背影。

会议室中斜斜的阳光。
她海藻般的长发散下脸颊,只露出苍白消瘦的侧面,阳光里,她的眼睛微微红肿,睫毛幽长幽长。
她好象哭过了。
欧辰心头骤然抽紧,下意识地想要走过去!
可是,她的眼睛......
他的呼吸突然凝滞了,即使隔着远远的距离,他也有种奇异的感觉,似乎她的眼睛不再像以前那样茫然没有焦距......

“咦,轮到姚淑儿了......

助理们百无聊赖的打发着时间,顺便猜测究竟谁会在这次试镜中胜出。

墙壁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地走着。
远远地,欧辰凝神望着她。
她孤单单地坐在会议桌前,面色苍白地望着前方,面前桌上的那份试镜脚本始终没有翻开。

*** ***
试镜室。
窗台上摆着几盆黄灿灿的迎春花,细碎的花朵开满枝头,如瀑布般绽放出夺目的生命力。
吴导演,钟雅和其他工作人员坐在摄像监视器屏幕后,聚精会神地观看各位女明星对于影片同一场戏的表演效果。
朴素集有着韩国演员所突出的细腻的脸部表现能力,收放自如;沈蔷的表演颇具她个人风格,坚强冷傲下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姚淑儿对于影片中姐姐柔弱的特质表现得很好,眼中含泪,楚楚可怜,使得在座众人纷纷心生怜惜。
每个人都各有特点。
难分上下。
钟雅不由得开始佩服起来吴导演的眼光,他选来试镜的这几个人果然有独到之处,难怪他的每部电影拍出来都是上乘的。想到这里,钟雅望着走到镜头前面的安卉妮,也许吴导演选择她来试镜,也是有其道理的。

摄像机对着安卉妮。
她怔怔地看着某个地方,眼中渐渐有晶莹的雾气凝聚,“扑”地一声,两滴泪水静静滚落,然后,大颗大颗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从眼底奔涌而出,她悲伤地低喊——
小成!”
她脸上淌满了泪水,哭声悲呦,从压抑的低泣而变成放声大哭,却没有突兀 的感觉,反而有种惊心动魄的震撼力!
“小成,你不要走!”
向半空中伸出手,安卉妮哭着试图抓住某样东西,泪水如决堤般的河流地淌着,她渐渐哭得泣不成声,绝望无助地哭泣着,仿佛世界即将毁灭般地放声大哭着!
“小成---
安卉妮那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就像一根针,将隔壁的会议室的尹夏沫惊得站起来!
小橙....
好像听见有人在喊小橙的名字....
她茫然不安地望向四周,什么都没有,是谁在喊小橙,小橙在哪里,她呆呆地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OK!”
吴导演不置可否地挥手!
钟雅惊奇地看正正擦去脸上泪水的安卉妮,暗自佩服她流泪的功夫真是了得,眼泪说来就来毫不含糊。虽然她并不欣赏安卉妮以前做的那些事情,可是对于她流泪的这份演技还是感到钦佩。
虽然无法从吴导演的脸色看出他对自己表演的看法,不过当安卉妮看到剧组众工作人员对她肯定的目光时,心中仍是一阵喜悦!
安卉妮还没来得及在休息的座位中坐下,试镜室的门就被推开了,她冷冷地看想走进来的尹夏沫。哼,真是迫不及待啊,她倒要看看这个尹夏沫要怎么试镜,她就不相信尹夏沫可以比她哭得更有感染力,这个角色她拿定了!
尹夏沫缓慢地走进来,她的眼神依然有些飘忽,茫然地看向四周,好象在寻找什么似的。下午灿烂的阳光中,她身上的白裙被风吹得轻轻飘扬起来,整个人如同是透明的,连灵魂都是透明的。
“咳!尹小姐,可以开始了!”
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她有任何开始表演的迹象,吴导演皱眉,副导演连忙尴尬地对尹夏沫喊。
“嗤——”
安卉妮所在的角落里,传来讽刺般的轻笑声。

好象听不见任何声音。
尹夏沫呆呆地。
眼神落在试镜室窗台那盆黄灿灿的迎春花上。
似乎很久很久以前,珍恩也抱来过跟它很像的一盆迎春花,黄灿灿的细小花朵,放在小澄病房的窗台上......
可是......
他一直在昏迷......
没有醒来......
他从没有看到过那盆花......

不对......
他醒来过......

为什么他们都说他死了,他明明还活着!她听到了!在病房那眩晕的混乱和死寂中,她听到他又有了呼吸!她走过去,在那一刻,她听到了他的心跳和呼吸!
......
“姐......
灿烂的金色阳光洒照在尹澄纤长的睫毛上,瞅着她,他唇角缓缓露出温柔的笑容,在寂静的病房中,那笑容仿佛也有着金色的光芒。
......

“小澄!”
望着黄灿灿的迎春花,尹夏沫恍恍惚惚地低喃着,似喜似悲,如同在泡沫般易碎的梦中。
……
“我怎么会死呢?我答应过你,我会永远陪着姐姐,永远不会离开姐姐身边的……”
“是,我记得,所以我没有被他们骗到。”手指轻轻抚摸着他温热的面庞,她温柔地凝视着小澄,“你看,姐姐都没有哭,姐姐没有上他们的当……”
……
小澄没有死……
小澄不会离开她的……
……
“姐……”
金色的光芒中,尹澄的笑容恍若是透明的,她像孩子般轻轻蹭着他的手掌,“……我不会死,我不舍得离开你。”
……
“姐,我会永远陪着你……”
……
“小澄……”
她知道,小澄不会离开她。在这世界上,她没有了妈妈,她只有小澄,小澄不会忍心离开她……
……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夏沫?小澄已经死了!已经死了!那天在医院,医生宣布他医治无效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他没有说过要吃鸡翅,他没有跟你说过任何话,你走到他床边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
窗台上迎春花黄灿灿的刺眼眩晕……
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向耳膜冲去,整个世界轰轰作响,她的身体寒冷的一阵一阵颤抖,然后一片一片地四分五裂,空荡荡地飘散在空中。
他死了……
是吗……
所以她每天做鸡翅,她做得很好吃,真得很好吃,可是无论怎样喊他,他也没有从屋里走出来吃上一口……
他死了……
是吗……
否则无论她做得好不好吃,他都会笑得很开心,狼吞虎咽的吃得很多很多,夸她做的饭菜是世上最好吃的……
“小澄……”
泪水从眼底疯涌而上,小澄死了,小澄死了,为什么她还活着,为什么小澄也会骗她!为什么妈妈要抛下她死去,为什么尹爸爸尹妈妈要抛下她死去,为什么现在连小澄,也要抛下她!
为什么她还没死!为什么只有她还活着!
泪水如海洋般在她的身体里奔涌!
然而那一张张的画,小澄为她画下的那一张张画……
泪水汹涌在眼中,睫毛染得湿透,竟一颗眼泪也没有滚落出来,她死命地克制着,不让哪怕是一滴眼泪滑落……
……
“你有没有发现……”
……
“……无论在哪幅画中,小澄画的尼都是笑着的,笑容是那么灿烂,好像没有烦恼,单纯快乐地活着。”
“小澄最想要看到的,是你的笑容......如果他在天国能够看见你,他一定想看到你快乐地活着,想要看到笑容在你唇边绽放的模样。
......

试镜室里寂静无声。
钟雅怔怔地望着摄象机镜头前的尹夏沫,直到咸涩的泪将她的脸浸得生痛,她才心痛恍然地惊醒过来!
她是怎么了......
明明尹夏沫并没有哭,只是一直仿佛在恍惚地出神,脸部的表情是那样的细微,甚至台词也念得并不清晰,可是......
环顾四周,钟雅猛然发现几乎所有的人都和她一样。
虽然尹夏沫并没有放任眼泪流淌出来,而看着她的那些人们,却被她瞬息间变幻的欣喜、幻灭、绝望、坚强击中了心底最柔软酸楚的神经......

良久,吴导演站起身,走过去对尹夏沫说:“很好,你很适合这个角色。”
座位中安卉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怒地狠狠瞪向尹夏沫!
尹夏沫却默然的站着。
似乎还没从演戏的情绪中出来。
这时,在座的剧组工作人员也纷纷赞叹地彼此议论起来,对尹夏沫震惊四座的表演交口称赞。
朴素姬微笑着走过去,用不太流利的中文对尹夏沫说:
“表演得很棒!”
见尹夏沫神情恍惚地没有回应,朴素姬略怔了一下,礼貌地又鞠躬行了个礼,离开试镜室向化妆休息室走去。沈蔷淡淡地望了尹夏沫一眼,并没有和她说话,向吴导演点头示意后,也走出了试镜室。
“夏沫,你真的很出色,把影片中姐姐的感觉诠释得淋漓尽致!”钟雅忍不住也走过去,从《纯爱恋歌》拍摄的时候起,她就一直对这个冷静地有些淡漠的女孩子有很深刻的印象。
“那不过是因为——她的弟弟刚刚死去。”
一个讥讽中带着浓浓酸意的声音飘进来,安卉妮一步一步的逼近沉默站立的尹夏沫,挑衅般的瞥了她一眼,才笑着对钟雅说:
“钟雅编剧,如果你写的是一个死掉弟弟后变得痴痴呆呆的姐姐,那么她演会更合适!不,那根本就不用演了,尹夏沫小姐自己本色出现就足够了。”
钟雅皱了皱眉,望着怔怔不发一语的尹夏沫,虽然很不喜欢安卉妮话语中的意思,可是,真的是那样吗?
“尹小姐……”
吴导演审视着尹夏沫,提高了些声音喊她。
“她听不到的,她已经完全疯掉了!”
安卉妮娇悄的笑着,眼中寒光闪动,装作开玩笑的讲手放在尹夏沫面前,用力挥了挥。
“这可是试镜会啊,怎么精神病院的护士没有看好你,放你跑出来了呢?哎呦,刚才不是演得很出色吗,怎么这会儿连句话都不会了?!喂,看这里看这里,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就在安卉妮笑得最灿烂得意时,一个挺拔的身影挡在尹夏沫面前,将她紧紧护在身后。那男人冷冷盯着安卉妮,声音不怒自威:
“安卉妮,看来以前让你付出的代价太小了。”
是欧辰……
她眼神中的冰冷吓得安卉妮不由后退了一步,惊惧交加。
就是这个男人一手摧毁了她在娱乐圈亲亲苦苦建立的事业!否则即使她的声誉一落千丈,也不至于沦落到被所有的制作单位拒绝,他们暗示她,得罪不起欧氏集团。
全靠她搭上了钱总这条线后,从终于又有了一点点事业复苏的迹象。虽然恨极了尹夏沫,不过安卉妮也知道,在惹恼欧辰无疑极为不智,于是他只得狠狠地闭上了嘴巴。

“夏沫,我们走。”
欧辰低头搂紧尹夏沫的肩膀,心痛地看着她脸上隐约的泪痕。
她哭了!
她哭过了!
也许,他带她试镜来是对的。她终于有了一定的反映,不再完全地自我封闭了。可是,她为什么哭?是因为剧本,还是因为她被人欺负了?
想到这里,他又冰冷地看向面色惨白的安卉妮!


“请留步。”
吴导演出声说,审视着始终沉默不语的尹夏沫。
“尹小姐,我很欣赏你刚才在试镜中的表现,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出演影片的女主角呢?”
“她刚才试镜了?”
欧辰一征,屏息问。夏沫居然能够正常地进行试镜了吗?
“是的,她表现得非常出色。”钟雅回答他。
“夏沫....."
一种强烈得不敢置信的冲击使得欧辰的呼吸紊乱了一下,他的右手必须紧紧握住夏沫的肩膀,才能让那种充实感证明一切并不是幻听.半晌.他方平静下心情,凝视着她,轻声问:
"....你想要出演那个角色吗?"
试镜室里,每个人都在等待尹夏沫的回答.安卉妮怨毒地瞪着她,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尹夏沫怔怔地望着窗台上那盆黄灿灿的迎春花,好像还是什么都听不见.
"这部电影的弟弟,名字叫小成."
被人遗忘已久的姚淑儿柔声对夏沫说.在夏沫试镜的时候,只有她知道,夏沫口中喃喃喊着的,并不是"小成"而是"小橙".
"那个小成,也喜欢画画,也有一个像你一样爱着他的姐姐.夏沫,我觉得,也许是小橙想要你拍这部电影,而且电影里面的姐姐和弟弟,有一个幸福的结局...."
仿佛有风吹过窗台上黄灿灿的迎春花,细碎的花朵在枝叶间轻轻动着,就像是在笑着点头,尹夏沫的睫毛,忽然颤了颤,良久之后,她也如那些花儿般----
默默点了点头

夏沫居然接下≤画镜≥女主演的角色!
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珍恩觉得简直是天方夜谭!前几天还如同蚕茧一般将自己封闭起来,对外界毫无知觉的夏沫,怎么可能突然间接下了这部电影呢?而且,居然是夏沫自己点头同意的!
不过,当珍恩看到电视剧本时,怔住了,那影片里的弟弟竟然叫“小成”同样地喜欢画画,同样地早早离开人世。影片讲述的是当弟弟死去后,姐姐陷入神经崩溃无法自拔,每天望着弟弟留下来的那些画稿发呆,终于有一天她竟奇异地进入了那些画稿中,回到了过去,重新见到了弟弟,在画的幻境中,两人永远地生活在一起.....


随着尹夏沫出任≤画镜≥女主角消息的传出,娱乐圈顷刻间轰动沸腾,所有媒体都对此事争相报道,深入挖掘---
尹夏沫究竟精神状态如何,为什么吴导演会舍弃沈蔷,朴素姬这种天后级的大牌而选用只拍过一部连续剧的尹夏沫,欧氏集团少董欧辰怎么会允许自己的新婚妻子重新踏入演艺圈,是不是两人的婚姻出现了问题,各种各样的猜测和疑问使得尹夏沫的名字铺天盖地地出现在所有报纸杂志的头版头条!
紧接着-----
又一件更加轰动的新闻出现!《画境》的制作方居然宣布,影片中的男主角由已经远赴美国一段时间的天王巨星洛熙担纲出演!
洛熙的fans们欣喜若狂,在洛熙的经济公司门前聚集欢呼,给洛熙寄去无数的礼物和鲜花,在网络中为庆祝洛熙的回归发出无数祝贺贴,甚至自发筹款在各大报纸买下版面欢迎洛熙的归来!
与洛熙fans门的激动兴奋不同,各媒体虽然也兴奋异常,却纷纷关注的是,已经宣布暂时告别演艺圈的洛熙为什么又会接下《画境》的出演?他的加入和尹夏沫的出演有没有关系,是两人旧情复燃,是尹夏沫嫁入豪门后婚姻并不顺利,只得靠拍戏来排解,洛熙此次出演是为了名正言顺的陪伴安慰她?
珍恩知道洛熙也会出演《画境》时,颇有些担心。以欧辰以往的性格,决不会允许夏沫和洛熙有任何接触的机会。虽然夏沫精神恍惚的这段时间,欧辰默许洛熙可以经常出现在夏沫身边,然而两人在一起拍片的话,不可避免地会有各种亲密的接触,进行各种感情的交流和沟通……
欧辰会不会阻止夏沫出演呢?
可是,自从接下电影《画境》之后,夏沫似乎在渐渐的恢复,她不再整天坐在客厅的窗前发呆,而是每日沉默的读着剧本。随着剧本一页一页的翻动,她的表情也隐约有这似喜似悲的变化,就像是有了新的寄托,从原本那个自我封闭的世界换到了电影故事的世界中。
如果欧辰阻止她拍片,夏沫会不会又回到昔日的蚕茧里?
不过,珍恩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欧辰仿佛并不在意洛熙的出演,他继续将欧氏集团的业务交给下属去处理,每日陪在夏沫的身边,甚至开始学着亲手为夏沫做饭。
这天是《画境》正是开拍的第一天。
清晨的阳光洒照着尹夏沫,剧本静静的放在她的膝上。欧辰端着托盘从厨房走出来,空气中弥漫出早饭的香气,他先将温热的牛奶放在她的面前,然后将煎蛋夹在烤得金黄的吐司片中,又放入了几片火腿,番茄和生菜,做成一个三明治,小心翼翼地放到她的唇边。
“夏沫,吃点东西好吗?今天也许会在片场待很久......”欧辰耐心地温声劝说她,将三明治凑近她的嘴唇,“......如果不吃东西,没有好的体力,万一正在拍戏你昏倒了怎么办......
“吃一点......
“乖......
“煎蛋煎得很香的,你尝一尝,很好吃......”那只握着三明治的骨节分明的手上有被油花溅伤的水泡,不知道是做了多少个失败的煎蛋,才有了最终这个金黄金黄完美的成果。
望着那只手上的水泡。
尹夏沫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下,缓慢地,她的目光看向半蹲在自己面前的欧辰,眼底有某种轻轻的触动,就像水波下隐约的涟漪。然后,她咬了一口他手中的三明治,慢慢地咀嚼着,然后,缓缓地咽了下去。
因为紧张,欧辰的手僵硬地顿在她的面前!
她没有吐!
这一次她吃了进去没有吐出来!
狂喜将他全身攫紧,甚至没顾得上确定刚才她望着他的眼神是不是他的幻觉,将牛奶轻轻放在她的唇边,他屏息紧张地说:
“再喝一点牛奶。”
奇迹般地,她喝了牛奶,又吃了几口三明治,虽然一早上她吃的还是很好,但是对于欧辰来说,已经足以令他欣喜若狂了。
收拾完早餐,欧辰将她膝上的剧本放入她随身的包中,帮她穿上外套,开车将她送到片场。他的心情如此之好,以至于开车的时候,他的唇角竟有了一点微笑的弧度。

珍恩却还是有点担心。
夏沫这样的精神状况能够参加电影的拍摄吗?她能记得住台词,能在强烈的聚光灯下和众人面前顺利地表演和说出对白啊?
第一天正式开拍的时候,珍恩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然而随着吴导演喊出“Action”,照明灯刺眼的光线下,夏沫奇迹般的活了起来!
摄像头镜头前。
深夜,在超市货架帮整理商品的尹夏沫闻声望去,是洛熙眼睛亮亮地笑着,喊着她,抱着一堆即将在画展中展出的画稿出现在超市门口。
特写镜头推进尹夏沫的面部。
她唇角的笑容像花儿一样绽放,望着洛熙,就像望着全世界最值得骄傲的宝藏,眼中如大海般充满了幸福的光芒.....

......
满地血泊。
尹夏沫惊恐地抱着胸口中枪的洛熙,拼命地喊着,眼中狂乱的泪水滴落在洛熙苍白的脸上,她捂着洛熙胸前流血的伤口,身子绝望地颤抖着,喉咙沙哑地呐喊.....

.....

珍恩站在外围,望着被六七架摄像机包围住的夏沫,此刻的夏沫就像小橙去世前的那个夏沫,光芒四射。她在镜头前或笑或流泪,所有的感情都投入到影片的故事中,每一个笑容,每一滴眼泪都动人心魄。
或者夏沫就会好起来了呢?
珍恩暗暗的祈祷,祈祷是天国的小橙安排了这部电影让夏沫拍,这部电影是夏沫恢复正常的转机。
OK!
但是似乎珍恩的祈祷并没有太多的效果,随着吴导演满意地挥手喊停,灯光暗下,尹夏沫眼睛里点燃的光芒也黯淡了下来。
她沉默的坐回场边。
等待着下一场需要他出境的戏。
她又仿佛会带了那个封闭的空间,看不到始终陪在她身边的欧辰,看不到默默关注着她的洛熙。她只是低头看着剧本,才短短的时间,剧本的边页已经被她的手指磨得发旧了起来。

一天一天。
尹夏沫仿佛割裂成了两个人,拍戏时全情投入的夏沫和不拍戏时沉默恍惚的夏沫。不知怎的,这样的夏沫让珍恩更加胆战心惊。
隐约的,珍恩有种不安的恐惧,就好象夏沫是在燃烧她最后所有的生命演出这部电影,而当电影拍完的时候......
珍恩不敢将自己的恐惧流露出来让欧辰发现。
欧辰早已不是昔日那个冰冷倨傲的欧辰少爷 ,在他令人心惊的憔悴消瘦中,更多的是令人吃惊的温柔。每天照顾着夏沫的一切琐事,他甚至细心到帮夏沫修剪指甲,弯腰替夏沫擦去鞋子上的灰尘。而在夏沫沉默出神的时候,欧辰也沉默出神地望着夏沫,如同他的生命就在她的体内,当她的生命消失的那一刻,他的生命也会随之消失。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
《画镜》的片场始终没有像其他电影拍摄过程中那样喧闹过,无论在什么地点拍摄都有欧氏集团请来的保安公司将追寻过来的记者们和围观的群众远远隔离开,无论是剧务们搬动灯光道具,还是其他演员在场边的闲聊都是静悄悄的。

OK!很好!”
吴导演的喊声是片场唯一的高音。听到这场戏也顺利完成,摄像师和灯光师停下手中的工作,和剧务们一起将摄像机和照明灯搬到下一个场景处。因为下场戏接着就要开拍,尹夏沫和洛熙没有走回场边的休息区,两人并肩坐在巨大的礁石上。
今天的戏是在海边拍摄的。
春日的海边清冷清冷,尹夏沫默默地望着蔚蓝色的海面,海风将她的长发吹得有些凌乱。一件外套轻轻披在她的肩上,那外套上还有着洛熙的体温,而她仿佛一无所知,怔怔望着大海。
“我在纽约的时候,每周都去教堂,有一次,听到了一段祈祷文。”洛熙同样地望着大海,声音随着海风飘进她的耳中,“原上帝赐我平静的心,让我接受我无法改变的事情......

海面上有金色的阳光。
“……原上帝赐我勇气,让我改变我能改变的事情……”
被海风吹过,海面上的金色的阳光像碎金子般一波波荡起。
“……原上帝赐我智慧,让我能够分清这两者。”
远处,几只海鸥在海面上飞翔,一波波荡起的阳光将它们的翅膀染成如自由般的金色。尹夏沫怔怔地看向海面,阳光将她的睫毛也映成淡淡的金色。
“所有可以做到的事情,你都已经为小澄做到了,那些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就接受它吧。”洛熙痛惜的凝视着淡薄如纸的她,“而现在的你,可不可以为了小澄,振作的生活下去呢?”

海风轻轻吹过。
欧辰沉默的望着坐在礁石上的那两人,他手中拿着夏沫的外套,原本正要走过去却又停了下来。
金色的阳光将她和洛熙照耀在一起,她肩上披着洛熙的外套,洛熙温柔的凝视着她,似乎正在对她说些什么,她似乎在听又似乎仍是发怔。纵使隔着远远的距离,欧辰也可以感觉到洛熙眼中对她的深情。
如果当初没有硬把她从洛熙身边夺过来……
如果小澄去世后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是洛熙。而不是她……
蔚蓝的大海。
金色的沙滩。
那阳光中礁石上的两人就像镶着金边的美丽油画,而他却是破坏画面的多余存在。
“少爷。”
一个熟悉的声音将欧辰唤醒,他掩住眼底的沉黯,转头看去,竟是许久未见的沈管家。尹澄过世后,精神恍惚的夏沫没有回去欧宅,她旧日的公寓太小,欧辰也不想让她被过多打扰,于是就让沈管家留在欧宅不必跟过来。
“少爷,这是刚才收到的一封信,好像是....
沈管家尽力想要克制声音中的紧张,然而双手的颤抖依旧泄露了他激动的心情。方才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子来到欧宅的大门外,说是橙少爷的同学,依照橙少爷生前所托将这封信送来,他吃惊得顾不得许多,立刻决定将信送到少爷手中。
...好像是橙少爷写的....
那是一封淡蓝色的信,信封上的字体清秀优美。

“小橙?!”
休息区中的珍恩无意识中听见了,她先是一愣,然后血液呼地冲上来,她从椅子中跳起来,惊呼一声,猛地扑向沈管家手中的那封信!
欧辰的身体也顿时僵硬起来!
他紧紧盯着那封信,淡蓝色的信封右下角,寄信人那里,有一个熟悉而清秀的字----
“橙”


小橙....
远处的礁石上,尹夏沫恍惚听见了那个名字,她缓缓地扭过头。
“夏沫!这封信....小橙的信...
欧辰将那封信递向她,喉咙忽然沙哑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她死死地盯着他手中的信,霍地站起来,洛熙急忙扶住她,不让她被脚下碎噍绊倒。

海风清冷清冷。
尹夏沫从欧辰手中拿过那封信,手指轻轻的颤抖着。
那封信仿佛是从天国寄来的,淡蓝色的信封上没有邮戳,只有简简单单地写着收信人“姐姐”,寄信人“橙。”

良久,她望着那封信。
两滴泪水滑落,打湿在淡蓝色的信封上,泪迹缓缓地晕开。那是小澄最喜欢用的信封,他说淡蓝色是大海的颜色,是最适合她的颜色。
同样淡蓝色的信纸上。
那清秀的字体熟悉得如同小澄那双天使般澄净的眼睛,如同他在轻声地喊她“姐姐”,在笑着对她说话——

姐:
如果你收到这封信,那么我已经在天国了。你不要伤心,我在天国一切都会很好,除了有时候会很想你很想你。
姐,我真的不想离开你......
可是,就像你说的,上天是公平的,它每给予人们一些,就会拿走一些。上天将你给予了我,让你成为我的姐姐,让我成为你的弟弟,这是它恩赐给我的最幸福和幸运的事情。姐,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即使上天再次让我从你和生命当中选择,哪怕是选择一百次,我也要成为你的弟弟,其他的全都可以舍弃。
所以,我实在是幸福的啊。
姐,不要因为我的离去而难过,好吗?我只是暂时离开你一下,很快就会重新回到你的身边。在我离开你的这段日子里,你要好好地活着,快乐地活着,替我去看世界各地的美景,替我去吃世界各地的美食,不要生病,不要太累。
姐,我只是暂时地离开你一下。下一世我还会回到你的身边,那时候,我希望我能变成你的哥哥,让我来照顾你,把你宠得像个小公主。或许,不用等那么久,我就会回来,也许我会变成小娃娃钻进你的肚子里。
呵呵,姐,你看,你只是暂时地看不见我,而我在天国每天都可以看见你。每当看见你的笑容,我就会有一百倍的快乐,每当看到你难过,我就会有一百倍的伤心。
......
请为了我,也要每天生活得很快乐,好吗?
我永远爱你。

你的小澄

金色的阳光照耀在淡蓝色的信纸上,泪水一滴滴滑下尹夏沫苍白销售的面颊。她的身体一阵阵地颤抖着,长发被海风吹得凌乱飞扬,她紧紧握着那信纸,一片片的泪水将上面的字迹晕湿。
然后。
她窒息着晕倒了过去,两滴泪滑向她的耳际。洛熙心痛如绞,伸出双臂想要抱住她,却已经有人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于是她的泪水便淌入那人的胸前。

“夏沫!”
欧辰痛声低喊,抱紧她冰冷的身体。

*** ***

雪白的天花板,消毒水的气息,似乎有无数的白影来来去去,耳边的声音如棉絮般断断续续,有人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那种心痛和恐惧从他的手指一点点传入她的心底。
就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她以为……
她会在那个漫长的噩梦里死去。

“欧先生,恭喜你,你太太已经怀有两个多月的身孕……”隔着厚厚的棉絮,似乎有隐约的声音对始终握着她手的那人说。
握着她的那只手顿时僵硬如铁!
而后又滚烫起来!
那只手握着她,火热而颤抖!
一张男人的面孔埋进她的手掌,似乎有热热的泪水打湿她的掌心,那个声音沙哑激动:
“夏沫,你听到了吗,孩子,我们有孩子了……”

孩子……

……
或许,不用等那么久,我就会回来,也许我会变成小娃娃钻进你的肚子里……
……

耳边断断续续地听着欧辰那暗哑激动的声音,她躺在病床上,漆黑的睫毛颤抖濡湿,当他滚烫的泪水落在她的掌心时,她的泪水也从紧闭的睫毛间滑落……
她渐渐恍惚了时间……
仿佛有白天的光芒与夜晚的漆黑在慢慢地交替……
就像不断有生命逝去……
又有着新生命的降临…… 

chapter15 
 
超市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品牌的孕妇奶粉,欧辰仔细地查看奶粉的生产日期和营养成分,然后将其中的几罐放进手中的购物筐。心中始终放不下家里的夏沫,他又买了些新鲜的鸡蛋和鱼,便走向收银台结账。


“爸爸,我要电动车!”
一个小男孩哀求撒娇的声音从旁边的货架旁传出,小男孩的父亲不同意,说家里已经有太多电动车,除非他能背出九九乘法表才买新的,看着那小男孩依依不舍地被父亲拉走,欧辰不知不觉走到了那排货架前。
那是孩童用品的货架,因为是小超市,货架上并没有摆太多的玩具,有的玩具是给大些的孩子玩的,有机关枪、电动车、洋娃娃、积木,还有的玩具是给婴儿玩的,有握在手里的铃铛和拨浪鼓。
欧辰拿下一只拨浪鼓。
“咚咚咚!”
随着手指的转动,小小的鼓锤欢快地敲打着鼓面,拨浪鼓的一面画着年画中可爱的大胖娃娃,另一面画着一头长着翅膀的金色小猪。听着那欢快的响声,欧辰心中涌起滚烫的暖意,按照旧历的算法,宝宝出生后应该属猪,是只胖胖的小金猪。
货架的另一边摆着些婴儿的衣服。
欧辰小心翼翼地碰触着其中一件纯棉的新生婴儿服,柔软的,细细的,就像婴儿细嫩的皮肤。摸着那件小衣服,他仿佛可以看见宝宝黑溜溜闪亮亮的眼睛,小小的手小小的脚,稚嫩的“咯咯”的笑声和浑身的奶香……



站在家门口,望着购物袋中除了奶粉和食物外那些多出来的东西,一只拨浪鼓、一套婴儿衣服和一只拉拉尾巴就会跑的小猪,欧辰忽然有些尴尬,好像心中那滔天的喜悦被人赤裸裸地发现了。
将那些婴儿用品放在购物袋的底层,欧辰深呼吸,掩藏住那股莫名的不安和羞涩,拿出钥匙打开大门。
她还没起床。
屋里静悄悄的。
昨晚她拍夜场戏,深夜才回来,多睡一会儿也是好的。欧辰凝视着她紧闭的房门,唇角轻柔的微笑将他昔日冷漠倨傲的面容变得已成柔和。自从收到小澄寄来的那封信、发现她已怀有身孕之后,她奇迹般地渐渐恢复起来。
仿佛生命中有了希望和寄托,她开始每日三餐正常地吃饭,即使偶尔还是会呕吐出来,她也会坚持再继续吃。她开始正常作息,虽然拍戏忙碌而没有规律,她也总是尽力保证充足的睡眠。她不再将自己封闭起来,开始说话,也渐渐开始有了笑容。他 不知道她的这些改变究竟是因为小澄的那封信,还是因为她腹中的宝宝,可是只要看着她一天天地好起来,他就已经对上天充满了感恩。
厨房里。欧辰将苹果,梨子,香蕉切成小块,想了想,又切了一切胡萝卜进去(碎碎念…这还能喝么>_<)果汁机飞快的将它们炸成汁,他小心翼翼的撇去果汁上的浮沫,倒在玻璃杯中,满满的一杯。接着,他热好了牛奶,烤好了几片吐司,将鸡蛋煎成她最喜欢的七分熟。
“夏沫。”
欧辰端着早餐托盘站在她卧室的门口,轻声敲了敲门。门里没有任何动静,或许她还在睡觉吧,他犹豫了一下,想到她下午还有通告,如果太晚起床会太过匆忙。
“夏沫!”
他略微提高了声音。
等了片刻,门里仍旧寂静无声。
欧辰突然一阵心慌。
那种全然的寂静是如此的令人不安,他伸手旋开她卧室房门的门锁,窗帘早已拉开,床上只有整齐的寝具,空荡荡的,屋里竟没有她!
“夏沫!”
放下托盘,欧辰冲进浴室卫生间(碎碎念…万一真在里面怎么办呐..嘿嘿)冲进小澄昔日的房间,冲到阳台上,到处都是空荡荡的,没有她的影子!他抓起电话一连串按下她的手机号码,“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没有开机……”那个单调枯燥的声音提醒他,她的手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用过了!
“夏沫——”
僵硬的站在客厅中央,寒意骤然攫紧欧辰的全身,各种可怕的想法疯狂的涌进他的脑海!难道小澄的那封信反而将她最后的希望也熄灭了,在意识到小澄真的去了以后,她已经完全不想活下去了?所以这段时间的平静只是为了等待他的疏忽,好彻底的离开吗?
是这样么……
她在哪里,她现在在哪里,她还活着吗……不,早晨他去超市的时候她还没有出去,她没有走太久,他会找到她,他一定会找到她!
在狂乱的恐惧中,欧辰面色苍白的冲向大门口,手刚放在门把上,门却“哗啦”一声自己开了!

那个纤瘦的身影,微惊地看向他的那双眼睛,光和影将她的身体勾勒地似真似幻,他颤抖地看着她,一时不知道她是真实的还是自己的幻觉!
“夏沫!”
欧辰冲过去,紧紧地抱着那个人,用足所有的力气抱紧她,要将她抱入骨髓融进他的血肉里,他的身体一阵寒冷一阵滚热,像孩子般无措和不安,颤抖地一声声地喊着:
“夏沫!夏沫!夏沫......
“欧辰......
尹夏沫抬头望他,他将她抱得那么紧,又紧又痛,她的骨头都哟啊痛得碎开了。可是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欧辰,一向矜持淡漠的他竟然是那样的紧张不安,似乎她再晚出现一秒,他就会崩溃掉。
“对不起......
莫名地,她心中抽痛,看着因为她而憔悴苍白、因为她而尝尽了痛苦慌乱的欧辰,纠缠在一起的歉疚、怜惜和不舍渐渐在她体内混合成异常温柔的情绪。
......我应该留下张字条再出去的,对不起......
这些日子里,虽然她的神志一直浑浑噩噩,可是她知道欧辰从来都陪在她的身边,喂她吃饭,跟她对话,帮她擦洗干净,每晚让她靠入他的怀中试图让她睡一会儿。
一度,她是那样地想陪着小澄一起离去。
可是他日日夜夜陪在她的身边,恍如是她与这个世界最后的一丝联系。即使是在最痛苦的深渊中,她也能感觉到他始终拉着她,紧紧地握着她,不让她走不让她离开,如果她不顾一切地坠入地狱,他也会不顾一切地陪她陨落。
仿佛,他的生命已经和她系在一起。

“夏沫......
她的话语和温暖的身体一点点使得理智重新回到欧辰的体内,他慢慢地松开她,深黯的眼睛凝视着她,面容依旧有些苍白。
....你去了哪里?”
“我去看医生了。”
尹夏沫的声音轻柔低婉,她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尚还平坦的小腹,唇角露出一抹恍如有着圣洁光芒的微笑。
“我问医生,前两个月我的状态很不好,也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会不会伤害到宝宝?”
欧辰屏息住,她竟然可以这样流利地跟他说话了,就好像她已经完全变回了以前的那个夏沫。他呆呆地看着她,她是为了宝宝才出去的。
宝宝.....
他忽然一阵心慌,刚才抱得那么用力,不知道会不会也伤害到了宝宝,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沙哑的问: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前三个月宝宝主要是吸收母体自身的营养,所以关系不大,医生还说,孕妇的情绪对宝宝的发育很重要,要我以后尽量保持心情的平稳和开朗。可是你刚才---
她微笑看着他,轻声说:
----说不定已经吓到宝宝了。”
欧辰怔怔地看着她,从她温暖的笑容慢慢看向她的腹部,尽管那里还如以前一般纤细和紧硼,可是宝宝就在那里面,是吗?
他笨拙而轻柔地抚摸她的腹部。
也许是幻觉。
他觉得她的小腹有轻轻的脉动,就像婴儿的心跳,他的手掌顿时滚烫滚烫,呼吸也漏掉了几拍!
“宝宝在动.....
欧辰欣喜地看向她,拉着她的手也摸向她的小腹。
“你摸,宝宝在动!”
她静静地感觉了下,然后笑勒。
“那是我血管的脉动。医生说,快要四个多月的时候才能偶尔感觉到宝宝的胎动,而且宝宝的心跳会很快,每分钟140多下呢。”

......哦。”
他和她的手叠在一起,放在她温热的小腹上,这样亲昵的动作忽然使得欧辰有些恍惚。她是不喜欢他这样逾越的吧,在她的心里....
他僵硬地握起手指。
慢慢地,他僵硬地离开她的手,也离开她温暖的气息。每当和她在一起,那种幸福重视会让他自私地想要永远留在她的身边,而忘记她的自由和幸福。因为她的霸道,已经伤害她一次又一次,难道他要永远将她伤害下去吗......
然而他的手并没有能够离开。
尹夏沫轻柔地反握住了他。
“对不起......
她怜惜的望着他比以前明显消瘦憔悴的面容,不再克制心中的感觉,任由那种又酸又涩的温热在她的心底缓缓流淌。
......这些日子照顾我,让你瘦了很多。我不是一个好妻子,结婚以来不但没能好好地照顾你,反而总是害你为我担心。”
她握着他的手,眼神温柔。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会好好地照顾你,照顾宝宝,我会努力学会怎么做一个好妻子和好母亲。”

她温柔的声音轻轻回荡在他的耳边,欧辰凝视着她,心中各种复杂的情绪混乱交织,他良久良久说不出话来,只是感觉她的手指温暖得就像太阳,他生命中唯一的太阳。


为了腹中宝宝,尹夏沫曾经犹豫过是否要退出《画镜》的拍摄。可是这部电影早已计划好要参加即将到来的金鹿电影节,如果她退出,会使得所有的拍摄进度大乱。而且,影片讲述的内容也令她舍不得完全放弃,仿佛是他和小澄在电影里有了一个幸福圆满的结局。
她征求了欧辰的意见。
如果他不想她再拍下去,她会尊重他的想法。
欧辰特意去找吴导演谈了谈。
吴导演说,目前《画境》拍摄得十分顺利,大约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全部拍摄完毕,并且他会将夏沫的戏份尽量集中安排起来,使她可以比其他演员提早退出剧组。
于是欧辰告诉她,喜欢这部电影的话,就将它拍完吧。但是一旦觉得身体太累受不了,就必须马上休息。

欧辰依旧每天为夏沫做早餐,如果午餐和晚餐她由于拍戏而无法回家,他会让沈管家将做好的营养搭配合理的饭菜送到片场,如果她回家吃晚餐,他会让她在客厅或者卧室里休息,自己亲手做饭菜给她吃。

他不让她洗衣服、收拾屋子、打扫卫生,甚至洗水果也不让她动手,他会将水果洗净去皮切成小块放在她的面前。
“你一直不去公司,没关系吗?
尹夏沫看着欧辰在厨房的水龙头下清洗水果盘,昔日那个倨傲淡漠的少年竟然会穿着围裙忙碌这些事情,她心中一紧,有股温热缓缓流淌出来。
“过两天再去。”
欧辰关掉水龙头,正准备拿毛巾擦手上的水,她已经取下了毛巾,轻轻用毛巾将他的双手包住,轻柔地帮他擦拭着。恍惚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游泳池边,她用浴巾轻柔地帮他擦拭着湿淋淋的头发……

每天,在开始拍戏前,尹夏沫都会先去一个僻静的角落,爱怜地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柔声说:
“宝宝,过一会妈妈演习的时候会哭会笑,情绪会有很大的起伏,可是宝宝不要怕哦,那些情绪都是电影里需要的,是假的……”
她微笑着反复地说着,知道觉得宝宝听到了,才会走到场中央开始拍摄。
每天,欧辰静静地站在场边看着她在灯光镜头前的每个表情。她是天生的演员,不管是笑容还是泪水都有着强烈的光芒,每当她站在聚光灯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无法离开她。
晨曦的光晕透过树林的间隙洒照下来。
如幻的仙境。
摄象机前,尹夏沫呆呆地望着坐在地上背益树干画画的洛熙,她经历了那么多波折和危险终于找到了他,想哟啊张口喊他,声音却沙哑在喉咙中,泪水缓缓从她脸颊滑落。
仿佛感觉到了什么。
洛熙停住了画笔,在树林清晨的风中,他缓缓转过头来,柔和的晚霞,她春节美丽地不染半点尘埃,看到她,他的眼睛里如海洋般充满了感情,就好象他一直在等她,从离开她的那一刻,他就一直在这里等着他......
特写镜头分别摇近两人的面容。
时空寂静得恍如天堂。
好象只要她和他在一起,无论是现实中,还是画境中,都是梦一般美好的天堂......

欧辰知道那只是在拍戏。
然而看着她和洛熙互相凝望的模样,他的心却无声地沉沉坠下去,一直坠入漆黑的洞底。
他转身离去。
当转身离去的时候,他告诉自己,他并不是因为介意她和洛熙在电影里的感情,只是因为这段时间欧氏集团积累了太多的事务必须由他亲自去处理。
他让沈管家按时给她送去午饭。
他坐在欧氏集团的会议室里,开了一场接一场的会议,有无数的事情要由他决定,有无数的重大投资需要由他批准,回到欧氏集团大厦的他面临的是无数待解决的公务。
终于从会议室回到办公室,欧辰审阅着办公桌上那些推积如山的文件,等他从文件中抬起头来时,竟已是傍晚时分。
望着窗外的晚霞,清晨时她和洛熙相对凝视的场景又再次浮现在欧辰脑海中,那种苦涩交织的滋味终于使得他承认,他的离开并不是因为欧氏集团的事务,而是因为他在逃避。
沉默地站在窗前很久。
欧辰深吸口气,他已经逃避了太长时间,那时间长的已伤害了她一次又一次。

欧辰驱车赶回拍戏的树林。
≤画镜≥剧组还在紧张有序地拍摄着,忙忙碌碌的人影中,他却找不到夏沫的踪影!
“夏沫走了,不过她一个小时后还会再回来,天黑之后还有她的一场戏要拍。”场边的珍恩惊奇地看着欧辰再次出现。
“她去哪里了?”
珍恩犹豫了下,说:
“不知道,她只说会赶在下场戏之前回来。”
“洛熙呢....”欧辰忽然发现,在来来往往的剧组人员里,也没有洛熙的身影,顿了顿,他沙哑地问,“洛熙是和夏沫一起离开的吗?”
看出他神情中的黯然,珍恩怕他误会,急声说:
“不是的,只不过是夏沫和洛熙一起到小橙的墓地去了,刚去一会儿而已。你也知道。小橙下葬的时候她神志恍惚,因为刚才拍戏出现空挡,她才想去小橙的墓地看看。她没告诉你是因为很快就会回来,洛熙一起去是因为他也没去过....

小橙的墓地....
欧辰闭了闭眼睛。也许是他做的不对,怕他看到小橙的墓地会再次处景伤情,他至今都没有陪她去过。

而现在——
是她和洛熙在小澄的墓地前。
“等一下。”
珍恩急得手足无措,想阻止住欧辰转身的动作,她误会了夏沫是吗,夏沫和洛熙真的没有什么了,夏沫好不容易变得好起来,欧辰怎么可以在误会夏沫!她焦急的掏出手机,按下一连串的号码,边听着电话那端的动静,边拉着欧辰不让他走!
“怕耽误拍戏,今天夏沫走的时候带手机了,我这就打电话给她啊,你先不要走。”
“不需要……”
欧辰皱眉,是她以前对于夏沫的占有欲和嫉妒之心真的太过强烈了吧,以至于珍恩会这样惶恐的向他解释,惟恐他误会。
“啊!电话通了!夏沫!欧辰回来了,他现在就在我身边,你要不要和他说话啊……”珍恩高兴的将手机塞进欧辰手中,“夏沫要同你说话!”
“……”
“喂?是欧辰吗?”手机里传来她轻柔的声音,似乎有风吹过小澄的墓地,她的声音有些遥远和模糊。
“是我。”
“……”她的声音怔住,又温婉的说,“公司里事情很多,今天你累坏了对吗?”
“你在小澄的墓地?”
“是的,我想来看看他。不过,如果你在等我,我很快就会回去。”
“公司里还有些事情,我需要再处理些文件。你多陪一会儿小澄吧,她一定很想见到你。”欧辰微笑地说,努力不让自己影响到她的心情。
“嗯,我会告诉小澄,过几天我会和你一起再来看他。”
“好,你晚上回家吃饭吗?”
“是的。”
“那我就先回公司,然后再家里等你。”
“好,我会尽早赶回去。可是如果你饿了,就先吃饭,不要遗址等我。好么?”
“好,我等你。再见。”
“再见。”
望着手机屏幕上“通话结束”的字样,欧辰唇角的笑容渐渐黯然,眼底的光芒也渐渐暗淡下来。从那天的谈话之后,她确实如她所说,努力在做一个好妻子,对她十分的温柔和细心,小心翼翼到似乎唯恐伤害到他一丝一毫。
也许,她觉得亏欠了他,也许,她是尽力想要弥补他。可是她错了,从始至终,都是他在亏欠她强迫她。(少爷...你来亏欠我强迫我吧...
*** ***
傍晚的风轻轻从墓园的墓碑间吹过。
尹夏沫怔怔地看着已经结束通话的手机,欧辰的声音虽然温暖,然而有隐约的不妥,可是她又无法具体的感觉出不妥在哪里,只是心中有点点的痛意。
他亏欠了欧辰太多。
从她很小的时候,到再次重逢,她总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将他伤害的遍体鳞伤。或许是他对她的爱太过强烈,或许是她认为太多强烈的爱是十分可怕的事情。
然而,渐渐地。
她发现就是这份强烈的爱在一直保护支撑着她,每当她遇到困难,每当她脆弱无措,欧辰始终张开他的翅膀将她呵护起来,而那双翅膀却被她伤害得鲜血淋漓。
洛熙半跪着,将一捧白色的雏菊放在尹澄的墓碑钱。他用手指轻轻拂去小澄名字上的灰尘,墓碑上小澄的照片,澄净地微笑着,像天国的天使。
默默地望着小澄。
他仿佛可以感觉到小澄的气息透过傍晚的风传来,就像在跟他说话。
轻轻地。
洛熙也微笑了起来。
他早已经想通了,远在美国的那些日子,他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平静,所以小澄不用担心他。
而她……
当她接起那个电话,天国的小澄也知道电话那端的是欧辰,对吗?她和欧辰说话的声音,她的声音里温柔的感情,她望着手机呆呆出神的模样,一切都已经那样明显,所以小澄也察觉了,对吗?她现在过的很好,有欧辰在她的身边,有欧辰始终不离不弃地爱着她守护她,她以后会生活的很幸福很平静,所以小澄也放心了,对吗?
听到她走了过来。
洛熙转头看着她,晚霞的红晕中,她面容洁白如玉,海藻般的长发随风轻扬,望着小澄的墓碑,她的眼睛里问满蕴满了深深的思念和温柔的感情。
“小澄,我和洛熙来看你了。”
尹夏沫也缓缓地在小澄的墓碑前蹲下,她依恋地凝视小澄的笑容,轻声讲述着从他离去后的很多很多事情。黑猫牛奶胖了些,变得比以前更爱睡觉了,她接了一部名叫《画境》的电影,电影里的弟弟叫小成,跟他名字的读音一摸一样,在电影中,姐姐找到了已经逝去的弟弟。
“是我来演那个弟弟啊。”洛熙笑着对小澄说,“不过我不会画画,所以电影里很多画是用你的画作,剧组里所有的人都惊叹你画得太好了。”
“洛熙演得很出色,有时候就好像,就好像你又出现在姐姐面前……”她的声音凝滞了下,轻吸口气,掩藏住眼底泛起的泪光,又微笑起来,“对了,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她缓缓地站起身。
晚霞如醉,风轻轻地吹过。
“我怀孕了,宝宝都三个月了。”尹夏沫轻柔地抚摸着依旧平坦的小腹,面容中有属于母亲的光芒,“小澄,你要当舅舅了。”
白色的雏菊在风中幸福地绽放。
“你说,你会变成小宝宝钻进我的肚子里,是真的吗?”她的笑容怔怔的,半晌,她摇头温柔地笑,“不管那是不是你的傻话,我都会像爱你一样地爱他,让他像你一样从小就学画画......

晚霞绚烂如绯色薄纱。
轻轻地洒照在洛熙和尹夏沫的身上,他和她在尹澄的墓碑前又留了很久,当太阳渐渐落山,两人才起身走向墓园大门处的汽车。
“等宝宝出生的时候,记得通知我一声,我会从纽约寄礼物给他。”洛熙放缓脚步,陪着她慢慢地向前走,他最近看了些育儿的书,知道孕妇不可以走地太急。
“还要再回纽约吗?”尹夏沫望向他。
“我已经在纽约大学选修了电影导演的课程,想要将它修完。”洛熙呼吸着春天傍晚的风,清冽而新鲜,“重新回到校园的感觉很好,仿佛整个人都纯净了起来。”
“你一向都是很优秀的学生。”
“可是当年你一点也不把我这个资优生放在眼里,你凶巴巴地对我说,洛熙,我会把你赶出去!”他笑得就像许多年前盛开的樱花树下,那个眼底有着妖娆雾气的少年。
“是啊。”
她也轻轻笑起来,恍惚想起那个喝醉啤酒的夜晚,她眼睛里染着微醺的醉意,举起手中的啤酒罐,第一次欢迎他来到这个家。
不知不觉......
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这么久。
她曾经像敌人般防备过他,曾经被他紧紧地拥在怀中,曾经对他许下永不离弃的诺言,曾经因为他的误会和离开而黯然,而此刻,往事都似风淡淡逝去,她和他已经自然得如同老友一般。
“在纽约,生活得开心吗?”她凝视着洛熙在晚霞中的侧面,“如果不习惯那里,你就回来。”
“其实,在哪里都是一样。”洛熙回头,迎上她的目光,他笑如傍晚的轻风,说,“以前我的内心充满了不完全感,总是害怕失去之后会是毁灭的地狱,那种强烈的不安全感让我变得脆弱又危险,因此伤害了你很多次。现在我明白了,挨一个人只用放在心里就可以,在心底的感情是没有人能够夺走的,也不用害怕失去。所以我的心是满满的,无论在哪里,都是平静而安详的。谢谢你,夏沫,谢谢你给了我平静的心。”
“ ……”
落日的余晖将大地染得温柔沉醉。
风静静从墓碑间吹过。
他和她的身影越走越远,消失在路的尽头。
*** ***
那天,尹夏沫回到家的时候是晚上九点,欧辰已经煲好了猪肝粥,见她回来,她便开始炒在等待她时早已洗净切好的一盘盘的菜。当他换上家居服,从卧室走出来时,香喷喷的饭菜整齐的摆在餐桌上,有荤有素,有粥有汤。
“以前从没想到,你竟然可以学会下厨,而且做的饭菜会这么好吃。”
她尝了一口猪肝粥,香香糯糯的味道,混合着猪肝特有的风味,撒了一点点香葱末,很好吃。以前那个高贵淡漠的欧辰少爷,现在这个穿着围裙在厨房里为她忙碌的丈夫,时光仿佛改变了一切,她微微有些恍惚。
“你多吃一点,书上说孕妇每月都应该补充些猪肝。”
欧辰凝视着她吃饭的样子,看她吃的很香,他的唇角悄悄地弯起来。忽然,他的眼底又逐渐变得黯然,犹豫了下,他对她说:
“这段日子集团公司积攒了很多事情必须处理,往后不能再陪你去片场了,可能也没有办法再赶回来陪你吃饭。”
“……哦。”
尹夏沫怔了怔,就笑着说:
“没关系,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好了……你也多吃点菜,今天又去片场,又去公司,又在家准备晚餐,你一定很累了。”她温柔地将一块糖醋小排夹到他面前的小碟中。
欧辰吃下排骨。
她又夹给他一块豆腐。
欧辰吃下豆腐,然后夹了一些鸡丝给她。
她吃下鸡丝。
连声赞叹说好吃,也夹了很多鸡丝给他。
就像两个孩子,她和他忙着互相给对方夹菜,似乎那是很好玩的游戏,看着对方吃下,两人彼此看了看,忍不住笑起来。她笑得很开心,眼睛亮亮的,没有察觉到他笑容中隐藏的落寞和孤独。


为了怕他去公司之后,她单独在家没人照顾,欧辰和她回到了欧宅生活。将她安顿之后,尹夏沫就很少看见欧辰了。
欧辰每天很早出去,很晚回家,每天早晨她见到的只是他准备好的早餐,每天中午和晚上是沈管家精心为她准备的饭菜,如果她在拍戏,沈管家也会将饭菜准时送给她。
佣人们也小心翼翼地照顾她的一起起居,浴室里的瓷砖换成了非常耐滑的,每天都擦洗得干干净净,生怕让她摔倒,她的脱鞋也换成了防滑底的,走廊楼梯新换了地毯,厚厚软软。

《画境》的拍摄渐渐进入尾声。

尹夏沫每天在片场忙碌地工作着,偶尔等戏的空隙,她会怔怔出神地寻找着片场周围的人影。一开始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找什么,直到有一天,一个挺拔淡漠的身影在人群中出现,她猛地站起来,喜悦从她心底突然升起!
而发现那个并不是欧辰后。
她胸口一片怅然若失。
好象很久灭有见到欧辰了。
有时候,她会给他打电话,可是电话那端的他仿佛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有时候,她会等他等到深夜,也许是沈管家通风报信,每当她超过十一点还没入睡,欧辰就会电话给她,让她为了宝宝,早点休息。
睡梦中的她,有时会感觉到欧辰。
感觉到欧辰轻轻地坐在她的床边,轻轻地抚摸她的面颊和头发,轻轻地为她盖好被子,然后久久地坐在她的床边。
只是怀孕让她变得十分嗜睡,每次都想要从睡梦中醒来,看看是不是他,而每次都无法真正醒来看一看他。

每天拍戏的时候,珍恩都陪着她。
“哇,夏沫啊,孕妇有很多禁忌呢,好有趣啊!”自从知道她怀孕以后,珍恩就对育儿知识有了浓厚的兴趣,买了很多书,也在网上查看各种有道理和没道理的育儿常识,“据说,怀孕以后不能往墙上钉钉子,不能坐在床上剪东西......
听着珍恩兴高采烈地说着那些稀奇古怪的风俗,尹夏沫总是被她逗笑。
.......啊,你看这个,好没道理哦!说是孕妇不能吃葡萄!”
“为什么?”
“说是吃葡萄会变葡萄胎!”
“胡说!”尹夏沫忍不住又削了,珍恩手上那几页纸都是从网上下载的奇怪搞笑的言论。
......孕妇还不能吃羊肉!”珍恩惊奇地瞪大眼睛。
“为什么?”
“因为吃羊肉的话,将来宝宝会得羊癜疯!”
“又是乱说!”尹夏沫笑得快要不行了。
见她笑的开心,珍恩悄悄舒了口气,又兴高采烈地鼓掌说,“这些都是网上写来搞笑的,不过夏沫你很聪明啊,一点都没有上当!超级棒哎!”
说着,珍恩又看向她的小腹,说:
“有点点显了呢,不过好在电影这几天就拍完了,到时候你就可以静心在家里休息了。对了,宝宝的东西你都不要买啊,我全包了!谁叫我是宝宝的干妈呢?哈哈,我可爱的干儿子或者干女儿....
珍恩陶醉在相象中,嘴里哼着≤摇篮曲≥,尹夏沫笑着,思绪却淡淡散开了去,心里忽然有些怅然的感觉,如果和欧辰一起谈论这些,应该也这么有趣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又怔住了。
欧辰....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常常会这样想起他.... 

chapter16 
 
暮色渐起。
欧辰手中握着水晶酒杯,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海。她是在拍戏还是已经回到家中?沈管家应该已经按照他定下的食谱做好了她的饭菜,她今晚会不会多吃些,这几个星期她好象没有长胖,只是变得比起以前嗜睡许多。
比起以前......
他眼底一黯,无数画面片段闪过他的脑海。
许多年前的樱花树下,她眼中充满恨意地将绿蕾丝抛向夜空,对他说,除非他死,她才会原谅他......
为了小澄的换肾手术,她缓缓在他面前跪下,而他却告诉她,要拿到那颗肾,除非嫁给他......
她高烧几天几夜,因为小澄不肯接受那颗由她的婚姻换回的肾,她在高热中昏迷在医院的病床上,像孩子般呓语哭泣......
小澄去世后,她整日整夜地坐在窗前,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苍白消瘦得仿佛随时会消散的一抹轻烟......
欧辰紧紧闭上眼睛,将浓烈的威士忌一饮而尽,从喉咙火辣辣地燃烧到胃部。他是那样地想守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吃饭,看着读剧本,看着她睡觉,只要能够每天看到她,那种幸福他可以用一切去交换。
然而,他究竟还要再错多久......
难道每次一定要在她陷入崩溃中时,他才能黯然地决定放她自由,而当她有了一些好转,他就又要紧紧绑住她,不要她离开,直到她下一次崩溃。
就像一个恶性循环的魔咒。
而他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真正地放手,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真的做到。

夜色越来越深。欧辰疲倦地合起面前的文件,只有将自己投入到公务中,才能暂时遗忘内心的挣扎。他站起来,拿起外套,见窗外已是繁星点点。十点三十分,等到他回家,她应该睡下了吧。
他边穿外套边走出办公室。
“董事长!”
秘书急忙站起身。
欧辰瞳孔一紧,猛地站住脚步,不是因为秘书的呼喊,而是因为接待客人的长沙发上那蜷缩着的熟悉身影!
“夫人下午六点多就来了,我想要通知您的,可是夫人不让我打扰您,所以......”秘书为难地解释。
黑色的牛皮长沙发上。
尹夏沫像婴儿一样蜷缩着睡着,她的呼吸很均匀,唇角似乎还有一丝宁静的微笑,双手抱在胸前,好象在做一个甜甜的梦。欧辰心痛地半蹲在她面前,碰了碰她的手,那冰凉的温度使得他悚然大惊!
“为什么不给她盖上被子,即使你手边没有被毯,也应该立刻出去买来!”怕惊醒睡梦中的她,欧辰沉怒地压低声音。
“我......
现在有时间了。
她会用她所有的努力让他幸福快乐起来。
“好,我们马上回家。”
一听她饿了,欧辰顾不得许多,紧张地拿出手机,打算让沈管家立刻重新做饭菜,等他们一回去就可以吃。她却站起身,将他也从长沙发前拉起来,笑盈盈的撒着娇说:
“今晚不在家里吃,去云南馆子好不好?好想吃那里的汽锅鸡啊,有清淡又鲜美(苍天呐,为什么这段我打,我中午就没吃饭的说!!饿啊...),好长日子没吃了呢!”
那晚他和她是在云南馆子吃的晚餐。
红色的餐桌,金黄色的灯笼,身穿民族服饰的服务员安静的上菜,周围没有别的客人,仿佛完全是他和她俩人的世界。清香扑鼻的汽锅鸡(报应啊 我也快崩溃了...饿的说)香茅草煎鱼(T_T)别有风味的过桥米线(……),她吃得很开心,边说边笑,讲述着《画境》拍摄中的趣事,他静静地听着,凝视着她动人的笑容。
回到家里,已经将近午夜十二点(打到这里的时候!我瞄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000
欧辰从车里将困倦的睡去的她横抱出来,小心翼翼地抱她走上二楼,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上,轻手轻脚地为她换上睡衣(o_o尹夏沫睡前不洗澡的说!!!)拉起被子盖上她的身子,细心的掖在她的脖颈处。
应夏沫迷迷糊糊的嚅动了几下。
吃力得似乎想要挣扎着醒过来,她抓住了他的手,眼睛始终没能睁开,半梦半醒的呓语着说:
“……别走……我一直……想见到你……”
整夜,她都握着欧辰的手。
沉睡的如同童话故事里的睡公主。
欧辰坐在她的床边。
月光静静的洒照在她的脸上。
秘书吓得发抖。因为西蒙进来接手了欧辰的很多工作频繁出国,她是临时被调配来的,以前就听说少董宠爱妻子,没想到会这么……
“出去!”
欧辰强压住怒火,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小心翼翼地盖在尹夏沫的身上。他的动作很轻,她却依然渐渐醒了过来,因为一直在等他,她并未睡得很沉。
“……你下班了!”
怔怔地看了他几秒,她的严重蓦然充满喜悦,连忙挣扎着从沙发里坐起来,用手指梳理了一下长发,尴尬地说:“啊,我睡着了是吗?不知道怎么了,最近特别爱睡。”
欧辰将她裹紧在外套里,感觉她的身子渐渐暖起来,才哑声说:
“这样睡着会受凉的。怎么没有回家,却过来这里了呢?如果来了,就让秘书通知我,为什么要等这么久?”
“《画境》今天杀青了,”尹夏沫仰起脸,笑容灿烂地说:“往后我不用再去拍戏。”
“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他怔住。
“是啊,以后我可以专心在家里安养宝宝,也可以常常来看你。”她的笑容从唇角温柔到眼底。
“夏沫……”
“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你了呢,”她轻轻握住她的手,眼中闪动的光芒美得如同窗外的星辰,“宝宝很想你,我也……很想你。”
“夏沫……”
欧辰的心一阵阵地滚烫温暖,有一阵阵地翻绞疼痛,她知道她这个模样会让他多么难于下定决心吗,看着她的笑容,他会情不自禁地想要再一次化身魔鬼禁锢住她所有的自由!吃力地把视线从她微笑的面容移开,他的喉咙沙哑紧滞得良久说不出话来。
“啊,好饿啊,咱们去吃饭好不好?”
见他半晌没有回应,尹夏沫依然笑着,心中却百转千回。其实,她隐约可以猜到欧辰的心思,是她以前伤害他太多,要弥补那些创伤,也许需要更多的时间。
那晚之后,欧辰留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多,即使他因为开会和处理共事而离开,也会尽可能地赶回来。
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天气越来越温暖,尹夏沫每天在花园里为花草洒水,喷水壶细细的水流被阳光反射出七彩的光芒。每当有花盛开,她就会开心地拉着欧辰去看,笑得心满意足。
欧辰在家的时候,她更多的是陪在他的身边,陪他看报纸,聊些小时候的事情,或者为他削水果刀。可是他总是不让她拿水果刀,无论她怎么坚持,最终还是他将水果削好切好。
有一天,尹夏沫惊奇地发现,欧辰竟然已经准备好了婴儿房。

“真可爱....
粉红碎花的窗帘,粉红色的壁纸,摇篮床边扎着雪纺的蝴蝶结,上面吊着各种各样的可爱的玩具,地上铺着柔软的白色羊毛地毯。衣橱里有无数精致的婴儿衣服,粉嘟嘟的,可爱极了,浴室里有粉红色的婴儿游泳池,粉红色的婴儿浴盆,各种婴儿的洗漱用品,连尿布都准备了,竟然也是可爱的粉红色。
尹夏沫呆呆地看着这个欧辰不知什么时候布置好的房间。
忽然她笑起来,瞄他一眼,说;
“可是,你就知道那么肯定宝宝是女孩子吗?如果是男孩子怎么办啊,也让他用粉红色吗?”
欧辰笑了笑,拉者她的手,来到隔壁的房间。
尹夏沫再次呆住了。
几乎一模一样布置的房间,只不过这间用的全是粉蓝色。粉蓝色碎花的窗帘,粉蓝色的壁纸,粉蓝色的摇篮床,地面是柔软的白色羊毛地毯。衣橱里有无数精致的婴儿衣服,却都是男宝宝穿的。浴室里有粉蓝色的婴儿游泳池,粉蓝色的婴儿浴盆,各种婴儿的洗漱用品,尿布也是粉蓝色。
“如果是男孩子,就住这间,如果是女孩子,就住刚才那间。”欧辰微笑的说,他温柔地望着房间中央的摇篮床,仿佛有新生的婴儿在里面,他眼中那期盼和向往的神情让夏沫不由得握紧他的手。
“房间布置的很棒,你一定花费了很多心思吧。”
她轻声赞叹着,这两个房间在二楼的另一边,以前是作为备用的客房,不晓得他究竟什么时候将他们改造成婴儿房了。
“你喜欢就好。”
看着她欣喜的表情,欧辰的掌心微微潮热。不过,他其实准备了更多。
“我很喜欢。”
尹夏沫走到衣橱前,轻柔地触摸着那些婴儿的小衣服,想了想,回头笑者对他说:“只是你太心急了,不用准备这么早,或者过些日子我们就可以知道宝宝的性别了。”

过些日子....
欧辰的眼睛黯淡下来,温热的手心也慢慢冷下来。
就在每年一度国内最盛大的金鹿电影节召开前的一个月,《画境》顺利上映了!
因为前期大规模的宣传,因为吴导演的口碑,因为复出天王洛熙的强大号召力,《画境》未上映前就非常火热,个别城市甚至出现一票难求的情况。
女主角尹夏沫的人气虽然稍弱,但她与洛熙相恋,却嫁入豪门的传奇经历,也引起了公众足够的好奇。
但是《画境》真正造成的轰动依然是在它的正式放映之后。
电影讲述的故事似真似幻、曲折感人,那将现实和幻境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的镜头、出人意料的转折、让人落泪的情感和最终使人微笑的结局,震撼了无数的观众!男女主角精湛的演技和完全融入影片故事的感情更是赢来了众多好评!
《画境》一扫以往国内大片内容空洞名不副实的尴尬,票房收入在短短的时间内创下了近年来的奇迹,甚至有资深影评人说这部电影将是低迷的电影市场的强心针、转折点!
于是在即将开幕的金鹿电影节上,《画境》顺理成章地以大热 之姿获得了包括最佳影片奖、最佳导演奖、最佳男主角奖、最佳女主角奖等在内的十几项提名,风头之劲,唯有去年同样由洛熙主演的《天下盛事》可以竞争一下。

尹夏沫却无心关注这些。
她开始担心欧辰。
他一向只待在书房、卧室和起居室等几处地方,可是这天她午睡起床后,却见到他独自走向了一楼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而且,很就没有出来。
犹豫了好一阵子。
她终于走到那房间前敲了敲门,欧辰走出来,见到是她,神情中有些意外和慌乱。
她看到了他的身后。
“这是......
尹夏沫疑惑地走进去。
那竟然是一间装修布置好的儿童房!房间里的各种东西都是为至少三岁以上的孩子准备的,床头摆着几个可爱的洋娃娃,小小梳妆台上有着小女孩喜欢的各式发夹,小小书桌里放满了各种文具,而桌上有一本摊开的日记本,似乎刚才欧辰正在上面写着什么。
看着欧辰不动声色地将桌上的笔记本收起来,尹夏沫心中忽然有种不安,想起楼上那两间婴儿房,她怔了怔,问:
“这是给女孩子准备的房间,你是不是同样地准备了一间给男孩子的儿童房呢?”
果然,在这间儿童房的对面,她找到了一间属于男孩子的。房间里也是一切都准备好了,文具,衣服,玩具,小孩子用的电脑,各种小孩子看的书,甚至墙角还放着一辆儿童自行车。
“欧辰……”
尹夏沫惊疑地看着他。
“……为什么这么早就布置儿童房,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只是布置这些房间让我觉得很快乐。”
欧沉摸着童床床头的小棕熊,微笑着说。一点一滴,这些房间里的东西都是他亲手准备的,想到以后宝宝能够用到它们,那种快乐和满足在他心间满溢。
定定的凝视着他的笑容。
尹夏沫微皱起眉。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为什么他会这样着急的要在宝宝出生以前,把宝宝从婴儿期间直到四五岁的穿的用的一起备下?难道他……
虽然他的表情完美倒无可挑剔,但是眼底的那抹黯然却始终没有消退。是不是她做的还不够,是不是她依然介意她和洛熙的过往……
这一天,沈管家将金鹿电影节组委会送来的颁奖典礼邀请卡送给银夏沫的时候,她正在给客厅的竹子浇水。望着那张金灿灿的邀请卡,她想了想,为沈管家说:
“欧辰出去了吗?”
沈管家恭敬的回答:“少也没有出去。”
“他在书房还是卧室?”
“……”沈管家踌躇片刻,说,“好像都不在。”
“嗯?”
尹夏沫怔了怔,说:
“好的,我知道了。”
书房和卧室里没有欧辰,阳台上没有欧辰,二楼的两件婴儿房里没有欧辰,她走下楼梯,在一楼走廊的尽头,其中一间儿童房的房门被午后的风吹开了一条缝。
欧辰孤独地做在儿童书桌前。
他似乎在写一封信。
他写得很慢,仿佛笔很沉,仿佛每个字都经过了很久的思考,午后的阳光洒照在他寂寞的背脊上,透出一种淡淡的却令人心惊的黯然。
尹夏沫默默地望着他。
隔着那扇门,她仿佛忽然感觉到那封信是写给谁的,那封信的内容是什么?她握紧手指,让掌心的刺痛压下她心中翻绞的疼痛。又等了许久,她终于轻轻敲了敲门。

“我可以进来吗?”
尹夏沫轻声说,看着他将那封信收进儿童书桌里后,才推开门走进去,如同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她微笑着对他说:
“大后天晚上你有时间吗?”
“……”
欧辰扶她在儿童床上坐下,她的腹部已经微微隆起,虽然看起来还是那么宁静美丽。
尹夏沫晃了晃手中金色的邀请卡,开心地说:
“我被提名金鹿电影节的最佳女主角,组委会邀请我大后天晚上出席颁奖典礼,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欧辰沉默片刻,说:
“洛熙不陪你去吗?”
“你是我的丈夫,我希望能在你的陪伴下出席,”她握住他的手,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当然很可能不是我获奖,不过如果获奖的话,我希望你能坐在旁边,看着那一刻。”
“……”
欧辰凝视着她,有一瞬间,他是那么想要答应她,陪在她的身边,见证她光彩夺目的时刻。可是,既然他已经作了决定,再多的留恋也不过是徒增伤感。
“那晚……我有事去不了。”
他黯然地避开她的眼睛。
“不可以改期吗?”她有些失望。
“对不起。”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一定能拿奖,”她摇了摇他的手,撒娇地说,“如果下一次还有这样的机会,你必须要陪我去,好不好?”
“……好。”
欧辰沙哑地答应她,心头缓缓划过一阵深深的疼痛。
随着金鹿电影节的逼近,关于各项大奖最终花落谁家的猜测和分析也越来越多。
最佳影片的角逐,最有可能是≤天下盛事≥和≤画境≥之间展开。≤天下盛事≥有着宏大的场面和史诗般的故事,这种巨资打造的大制作影片一贯是市场的宠儿,在以往的电影节上这类影片也总是斩获颇多,而≤画境≥作为新上映的影片,横空出世,声势夺人,抢尽了风头,无论票房和评论都异常出色,被称为近几年难得的佳作。两部影片各有支持者,但是≤画境≥似乎略占上风。
最佳男演员奖的归属是各媒体争议最少的,凭借在≤天下盛事≥和≤画境≥中的精彩演出,洛熙一人同时得到两次提名,这在金鹿电影电影节的历史上尚属首次,都名至实归,他已经彻底摆脱了外貌形象的束缚,内在的表演功力令人惊叹。
争议最多的是最佳女演员奖的归属,初次踏入影坛的沈蔷在≤天下盛事≥中有着出色的表现,而尹夏沫在≤画境≥中的演出也是真挚感人,令人回味无穷,两人各有千秋难分上下。更让媒体感兴趣的是,她们两人都饿洛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一个是传说中多年的绯闻女友,虽然始终没有得到过洛熙亲口证实,但是直到今日也时常在他身边出现。
一个是洛熙曾经在世人面前公开承认的女友,亲密得拍拖过,却突然舍弃洛熙嫁入豪门,有消息称洛熙为此绝望自杀,并黯然决定告别演艺圈,而这次洛熙出演≤画境≥据说也是由于她的原因。
究竟洛熙的真命天女是谁,谁是洛熙现在的心中所述,谁又将获得最佳女主角的后冠,甚至谁会挽着洛熙的手臂一起踏上颁奖典礼的星光大道,都是热门之极的话题!
在万众的期待中,金鹿电影节的颁奖典礼之日终于来到了。
下午时分,铺着红地毯的星光大道两旁挤得水泄不通,他们高喊着各种口号,高举着无数的荧光牌,在各明星开始入场前就已经喊得喉咙有些沙哑了!
暮色降临。
星光大道两旁的灯光打开,影迷和fans欢呼起来,海浪般的声音让场面变得无比热闹!众多的保安们严阵以待,将记者和影迷早早挡在星光大道以外!
颁奖典礼的外场主持人站在临时搭建的红色礼台上,激动地说着开场白,随着她热情的声音,逐渐有明星从红地毯的那端走来!
看着荧幕上熟悉的明星一个个走过,影迷们挥动这写有他们名字的荧光牌,尖叫欢呼,明星们一个个盛装打扮,边优雅的走来,边含笑对着影迷fans挥手致意,记者们手中的照相机如星海般的闪烁,此起彼伏的沈光让星光大道成为光芒的海岸!
姚淑儿挽着采尼的胳膊出现,她一身嫩绿色的长裙,头戴粉色花朵与绿叶编制成的花冠,如娇悄的春之精灵,顾盼生辉,盈盈玉立,当影迷们热烈呼喊她的名字时,她笑靥如花,轻轻挥手。
歌坛新人辈出,她却仍旧占据了一席之地,在新结束的金曲奖礼中有一首新歌入围。从去年开始她逐渐向电影界发展,出演了一两部电影中的配角,戏分不重,然而她的表现已经得到了许多认可。

繁星出现在夜幕中的时候。
薇安挽着影坛新秀江中明的手臂出现在星光大道上,她依旧一身鲜红的长裙,黑色的玛瑙长项链重重叠叠在胸前,衬的她如昔般骄傲不羁。虽然一度被绯闻缠身,然而她不俗的歌唱实力和执拗坚忍的性格终于使她重新崛起,新专辑在排行榜上高居前五位。
明星们陆续入场。
记者们变兴奋地拍照采访,边等待着洛熙、沈蔷和尹夏沫这几名当前最受瞩目的明星出现,究竟洛熙会陪谁一同走上星光大道呢?


黑色的林肯加长房车缓缓行驶。
“上次金曲颁奖礼,也是我们共同入场,然后你得到了最佳新人奖,今晚你一定可以得到最佳女主角的奖项。”
车内,潘楠信心满满地对尹夏沫说。她非常看好夏沫在《画境》中的演出,在她眼中,今年的金鹿最佳女主角非夏沫莫属。
“沈蔷的表现很出色。其他三位候选人的影片虽然我没有看过,但是外界评价也很好。”尹夏沫微笑着,望向潘楠。她一身白色王子装打扮,胸前戴着金色饰物勋章,修长的双腿穿着白色的长靴,帅气而俊美,有种模糊性别的中性美。
“倒是你的最佳女配角提名获奖的可能性更大,《黑白道》我前几天买碟回来看了,你在里面出演的小鱼跟你的性格反差很大,却活灵活现。”尹夏沫觉得潘楠的前途光明无限,她很踏实,即使是以偶像派歌手出道,却一直在唱功和歌曲上下足功夫,短短一年多时间隐然有了歌坛小天后的地位,初涉影坛也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是吗?哈哈哈哈,”潘楠爽朗地笑起来,“其实我很想获得奖项,不过能听到你的这个评价,就算不得将也心满意足了!”
林肯房车缓缓驶入目的地。
前面是参加颁奖典礼的明星们专用的停车场,明星们由此下车,稍做准备和补妆后由星光大道的通道正式入场。这里按规定是不允许影迷fans和记者们进入的,可是当尹夏沫和潘楠从车内出来时,却听到阵阵喧嚣的声浪。

四五个记者包围住一个身穿紫色丝绸礼服裙装的人影,七嘴八舌地提问着,语气中有着不怀好意的奚落。
“安小姐,颁奖典礼组委会为什么组织你入场?你是不是忘记带邀请卡了?”
“有传闻说你最近经济拮据,偷偷拿了一批以前的珠宝和衣服出去卖,有没有这回事啊?”
“听说你和某地产界大亨的私情被他的老婆发现了,当众甩了耳光给你,该大亨也跟你分手了,这是真的吗?”
“为什么颁奖典礼组委会没有送邀请卡给你,你今晚还要来啊?”
......
......
一个个难看的问题如炮弹般向那个紫色身影投去,从车内出来的尹夏沫和潘楠互视一眼,心中已知那人是谁。果然,记者们发现尹夏沫和潘楠后纷纷高呼着,舍弃那人而簇拥了过来,那人回转过身,精心打扮的妆容掩饰不住憔悴和狼狈,可不正是安卉妮!

“尹小姐,你不是和洛熙一起出现吗?怎么是和潘楠小姐?”记者们惊奇地问,尹夏沫赫然发现这些记者里有许久未见的方锦华。
“你觉得你会得到最佳女主角奖项吗?”
“有传闻说你和欧氏少董的婚姻出现危机,情况究竟如何呢?”
“据说欧氏少董将自己名下的蕾欧公司已经其他几个公司的股份全部转给了你,并且多处房产也转到你的名下,你听说了吗?”方锦华凝望着尹夏沫,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不仅年4是作为记者在提问,而是想要让她知道这件事情。
尹夏沫心中一紧。
想到欧辰最近这段时间的行为,她不由得握紧了手袋中的手机,手机关成了静音,但是只要有震动她就可以发现。
其他记者们听到方锦华所说,不由得面面相觑。方锦华出道以来的各种报道几乎没有空穴来风过,他们更加激动起来,将尹夏沫紧紧包围住,问到:
“真有此事吗?!”
“你们是不是已经决定离婚,所以才进行财产的分割?!”
“婚变和洛熙有关系吗?!”
......
......
正在众记者兴奋激动地包围住尹夏沫,潘楠将她护到身后准备斥责这些记者不顾规定闯入停车场时,人群外被冷落的安卉妮却奋力拨开记者冲了进来!



“尹夏沫!”
安卉妮死死地瞪着尹夏沫,眼底流露出刻骨的恨意。记者们急忙噤声,安静下来等待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尹夏沫望着安卉妮,心中暗叹,每次只要遇到安卉妮就会平白生出事端来。
只见安卉妮咬紧嘴唇,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突然身体颤抖,泪水从她的眼中悲伤地流淌出来,她哭着说:
“尹夏沫,你放过我好不好?就算以前都是我做错了,你放过我,给我一条生路!求求你不要让欧辰再封杀我,我还要养家,我爸妈身体不好,不要对我赶尽杀绝,放我一条生路好不好?......
安卉妮泣不成声。
那悲痛的哭声让众记者先是目瞪口呆,然后纷纷对准满面泪水的安卉妮拍照!大新闻呢,过气明星安卉妮对昔日仇家尹夏沫哭诉求饶!
“你闹够了没有。”
潘楠护住尹夏沫,皱眉打量安卉妮,说:
“你这是在做什么,打算用夏沫来上报纸的版面吗?从始至终都是你在不停地试图伤害她,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而已!而且你的演技也太差了吧,哭也哭得这么假惺惺!”
“噗——”
记者们忍不住笑出来。
安卉妮难堪之极,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再继续哭下去,面部表情僵住,泪水要流不流,说不出的滑稽。
“擦干你的泪。”
掏出一张纸巾递向她,尹夏沫声音平静地说:
“如果把这些精力全部放在表演中,没有人可以将你封杀。”
安卉妮呆呆地看着那方纸巾。
她颤抖地伸出手,想要将纸巾从尹夏沫手中拿过来,却突然用力将尹夏沫的手摔开,疯了般地厉声尖喝:
“我没有机会了!我再也没有机会了!都是你害了我!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欧辰毁了我!他连一条生路都不肯给我!尹夏沫!我发誓我一定会报仇!!!!”

场面混乱失控中,颁奖典礼的保安终于从驻守的停车常大门赶了过来,将疯狂失态的安卉妮拉走,也将不知从哪里混进来的那些记者请了出去。安卉妮在保安的拉扯中大哭大喊,直到她的身影都消失了,尖利的声音依旧隐约传来......

夜幕降临。
繁星升起。
红色的星光大道,星海般闪耀的闪光灯,星光熠熠的明星,影迷和FANS的欢呼声一浪超过一浪!虽然每个女明星都是衣香鬓影,华富丽妆,但尹夏沫和潘楠携手出现在红地毯那端的时候,还是引来了道路两旁记者,影迷和FANS的惊叹!
尹夏沫一袭希腊式的淡蓝色雪纺长裙,束腰很高,衬得身形修长,她颈部一串珍珠项链,头发很长,美丽地卷曲着,如海藻般散在腰间。她没有过多的修饰,也没有像其他女明星一样施很多脂粉,只是简简单单的装扮却衬得她肤如凝脂,眼若辰星,在美女如云的星光大道中硬是让人无法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她和潘楠手牵手并肩走来。

潘楠就像由公主假扮的王子,帅气阳光,俊秀迷人,两人走在一起竟是彼此辉煌,相映益漳。

“夏沫!潘楠!看这里!”
“笑一个。”
“再亲密一点,潘楠的手搭在夏沫的肩上!OK!”
.....
记者们大声地喊着,让缓步走来的夏沫和潘楠摆出各种姿势,闪光灯晃的人眼晕,她们微笑着一一满足了记者们的要求。拍完照后,记者们边大声地喊他们过来例行采访,边纷纷猜测着,既然尹夏沫是和潘楠一起出现,那么洛熙肯定是要和沈蔷共同出现在星光大道了!


正这样想着---
“洛熙----
“洛洛---我们爱你!”
惊天动地的呼喊声突然间如海啸般爆发了出来!记者们全都被这轰然而起的呐喊声惊怔住!尹夏沫寻声向星光大道望去,那缓步走来的正是洛熙!
亮如白昼的星光大道上。
鲜艳的红地毯。
身穿黑色礼服的洛熙独自一人走来,他唇角有淡淡的微笑,谦逊地向无数呼喊着他的名字的影迷FANS挥手致意,如光如雾,仿佛有种震慑人心的魅力从他的笑容从他的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
呼喊声山摇地动!
星光大道两旁顿时疯狂了!
现场的顺序一下子变得混乱!
保安们拼命阻挡着想要冲进来的歌迷FANS
“嘘---!”
洛熙轻轻用手指在唇边比出禁声的手势,然后伸出手掌,手心向下压了压,奇迹般的,狂热骚动的歌迷FANS变得安静起来,他们不在拼命想要摆脱保安的控制冲过去,只是声嘶力竭地大声喊着:

“洛洛——我们爱你——”
“我们永远支持你!”
“洛洛——我们跟随你一生一世”
“……”
“……”
歌迷fans依旧山崩海啸般的流泪喊着他的名字,洛熙已经走到了记者们所在的采访区。他看到了尹夏沫和潘楠,含笑走过去,向她们打招呼,记者们哪肯放过这个好机会,纷纷喊着要三人一起合照。
“紧张吗?”
洛熙顺应着记者们的要求搂住尹夏沫和潘楠的肩膀,对镜头露出招牌式的笑容,在变换姿势的间隙,他凝视着尹夏沫低声说。
“不紧张,”尹夏沫边对着闪耀的镜头微笑,边回答他,“不过我要先恭喜你获得最佳男主角奖。”
“不一定是他呢!”
潘楠也变应付着记者们的照相机,边打趣地插话说:
“说不定洛熙这小子大爆冷门落败,到时候想起你的恭喜多尴尬啊,哈哈。”
三人好不容易从记者们的包围中解脱出来,准备走入颁奖典礼大礼堂时,从星光大道又传来一阵热浪!
这次走来的是沈蔷和夏老板。
沈蔷是如常的一身黑色晚礼服,胸前一枚钻石别针在闪光灯下闪出夺目的光芒,她修长的脖颈冷傲地半仰着,长长的裙角在红地毯上摇曳出动人风姿。
她没有过多地理会记者和影迷fans,径自和夏老板边走边低语着什么,片刻便来到了记者采访区。抬头看到洛熙、尹夏沫和潘楠三人,沈蔷神情中没有流露出任何讶异,目光淡淡地从尹夏沫脸上扫过,只是对洛熙打个招呼说:
“你来了。”

为了赶上进度所以这遍有些匆忙,错误可能会很多,请大家体谅下- -!


洛熙微笑,说:
“是,你们也来了。”
沈蔷毫不理会记者随她提出的拍照要求,挽着夏老板,与洛熙他们三人一同向颁奖典礼大礼堂走去。洛熙,沈蔷和尹夏沫出现在同一场合同一时刻!记者们顾不得沈蔷冷淡的态度,齐刷刷的举起相机对这三人的背影猛拍!!
礼堂的过道容不下五个人并排而行。
尹夏沫放缓了脚步。
于是洛熙和沈蔷走到了前面。
洛熙回头望了尹夏沫一眼,她却宁静地看向旁边已经坐了很多明星的一排排座椅,等她将目光收回来时,恰好与夏老板的视线碰在一起。
“尹小姐,我听说了令弟的事情,感到很遗憾。”
夏老板沉声说。
尹夏沫一怔,她看着夏老板,心中蓦然一阵黯痛,千头万绪闪过,停了几秒,他声音淡静的说:
“谢谢您的关心。”
“……也许这样问很唐突,”夏老板犹豫了下,“不过我想知道,上次才rbs三十周年台庆的晚宴上,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当看到报纸上应夏沫的弟弟尹澄曾经做过换肾手术,回想起来正是那个时间,他脑中闪过各种猜测,有种不安的想法因为十几年前的回忆而变得强烈起来!
“都已经过去了,请您忘记吧。”
说完,尹夏沫转身向潘楠打了个招呼,往写着她名字的座位走去。她的步伐走得很快,没有人发现她骤然握得死紧的手指和苍白起来的嘴唇。
她不想让天国中的小澄失望。
可是——
她没有办法消除心底的那抹恨意。

深蓝色的窗帘被夜风轻轻吹起。
一只简单的行李箱放在墙壁的一角。
这是她的卧室。
在这里,他有过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夜。
欧辰缓缓地看过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她的衣柜、她的脱鞋、她梳妆台的用品、她床头柜上的百合花、百合花旁边的两个镜框,一个镜框里是她和小澄,一个镜框里是新郎的他在教堂门前横抱起穿着雪白婚纱的她。
良久凝视着那张照片里的她。
欧辰心底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仿佛一颗心已经撕裂开来,有暗色的鲜血不断涌出。


卧室的电视屏幕上偶尔会闪过她的面容。
颁奖典礼已经正式开始。
奖项一项一项地颁布,主持人和颁奖嘉宾、获奖明星的致词和感言都如同是沙沙作响的噪音,欧辰凝视屏幕坐在她的床旁,努力捕捉着她每一个一闪而过的镜头。
满座明星中。
她如水般淡静美丽。
一共只看到她三次,一次她在微笑,一次她在鼓掌,一次她在默然出神,无论是怎样的神态和动作,她都美丽的仿佛可以将时间凝固。或者,他希望时间可以就这样永远停止下来,让他忘记自己的决定,忘记一切,哪怕只是这样看着电视屏幕中的她。


夜色愈来愈晚。
颁奖典礼中心插播广告打出来,在稍事休息后即将颁发的奖项是最佳女主角奖和最佳男主角奖。

晚会竟已不知不觉进入了后半程。
为什么每当希望时间走得慢些是,它却总是如箭般飞逝,连放在她梳妆台上的时钟也滴答滴答地飞快地走着,提醒着欧辰那个时刻的逼近。

颁奖典礼的礼堂中。
十几盏华丽的吊灯将大厅照耀地恍如宫殿一般,随着最佳女主角奖项的即将颁布,最佳女主角候选人区的气氛突然变的紧张起来,沈蔷虽然看起来很镇静,贺喜却显然变得有些急促。
沈蔷调整下呼吸,看了看身边的其他侯选人,见她们努力保持着微笑,僵硬的姿态却依然说明了她们也是一样的紧张。
除了尹夏沫......
沈蔷怀疑地打量她,见她似乎有些心神不属,就好象整个人并不在场中,而是在想别的什么。真的不懂尹夏沫这个女人,难道在这种时刻她也会分神而毫不紧张吗?
然而,沈蔷忽然发现尹夏沫的手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袋,心里暗道,原来也不过如此,只是掩饰得好些。

尹夏沫紧紧握着手袋中的手机。
只要有电话打进来,她就会立刻察觉到震动。她不知道他究竟会作出怎样的决定,或许她本就不该来出席今晚的颁奖典礼。
恍惚地想着。
似乎颁奖典礼的主持人在激动地说些什么,似乎有聚光灯雪亮的光束在她和她的四周刺眼地闪耀照射,她只是恍惚地想着,他究竟会作出怎样的决定。

“现在由我来宣布,最佳女主角奖项的获得者是——”
电视屏幕里,颁奖嘉宾兴奋地看着手中的获奖信封,声音高亢激动,镜头配合着切换到几位最佳女主演候选人的身上,雪亮的聚光灯光束在沈蔷、尹夏沫和其他三位女明星脸上循环照射,背景音乐也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欧辰站起身,紧紧凝视着镜头中的她。
坐在那红色天鹅绒的坐椅里,不时转来的雪亮光束中,她仿佛在失神地想些什么,眼中有恍惚的雾气。
“最佳女主角奖项的获得奖是-----
随着颁奖嘉宾激动兴奋的声音,背景音乐响出紧张得令人窒息的节奏!
-----尹夏沫小姐!”
雪亮刺眼的强烈光束顿时全部聚焦在尹夏沫的身上!
其他四位女明星的镜头消失。
尹夏沫的特写镜头迅速扩大到整个屏幕!
潮水般的掌声响起!
在场所有的明星都纷纷望着她,微笑,对她鼓掌!

耳边乍起如雷的掌声,强烈刺目的聚光灯光束长久地打照在尹夏沫的脸上,她恍惚地眯了眯眼睛,游离出去的思绪渐渐被现场火热的气氛拉了回来。她望了望四周,见所有的人都在她微笑鼓掌,主持人在台上高喊着说:“请尹夏沫小姐上台领奖!”
尹夏沫缓缓地站起身。
这一刻,忽然如同在梦境中。
身旁的几位同时别提名的女明星激动地纷纷站起身拥抱她,沈蔷也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说:
“恭喜你。”
掌声雷动!
尹夏沫走在铺着红地毯的过道中。
潘楠笑得很开心,大力的鼓掌,终于还是忍不住冲出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姚淑儿微笑着对她挥手!
薇安给可她一个飞吻!
好久未见的凌浩也笑着鼓掌!
采尼鼓掌的手势很大,指间红宝石的光芒绚丽之极!
吴导演和钟雅也纷纷站起来上前拥抱她!
电视屏幕中的她成为了全场的焦点,聚光灯始终跟随着她,那么多的人热烈地拥抱恭喜她,她微笑有礼地逐一回应,璀璨的光芒中,洛熙凝视她,紧紧拥抱她一下,在她耳边笑着低语了句什么,她也笑着回答了句什么,然后走上颁奖台。
欧辰静静地望着屏幕中的她。
她是那么美好。
她终究不应该只属于他一个人,当他将她的翅膀剪断,也就将她所有的光芒都熄灭了。
她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那个金色小鹿的奖座。
她谦逊地对颁奖嘉宾表示感谢,颁奖嘉宾微笑地恭喜她,然后退后一步,留给她感言致谢的时间。


华丽的颁奖舞台。
巨大辉煌的水晶吊灯。
金色的麦克风竖起在盛开的鲜花中。
雪亮的光束照耀着她。
她捧着金色小鹿的奖座,笑容入场的淡静美丽。在感谢完毕《画境》这部影片的导演、编剧和所有演员工作人员之后,她顿了顿,眼睛里闪出湿润的光芒:
“曾经我以为,我再也没有办法回到这个舞台,当我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以为一切都不再有任何意义。谢谢一直陪伴着我,将我从绝望中救出的朋友们,他们使我明白,生命本身就是上天最仁慈的恩赐。”
她轻轻微笑,笑容美丽得如同海面的晨曦。
“也许逝去的人不再能看到我站在这里的这一刻,可是我会继续努力好好地生活,让我爱的和爱我的人们能够分享到我的笑容和幸福,即使他已经在天国。”
望着镜头,她温柔地说:
“最后,我要感谢我的丈夫,没有你在我的身边,我不会这样快地振作起来,谢谢你。”
她的目光是那样的温柔,恍若大海轻柔的波浪,透过电视屏幕,一直深深凝望入他的心底。
欧辰沉默地望着她。
那只握住行李箱上的手渐渐变得僵硬起来。
有一瞬间。
他以为在她的眼底看的他一直渴求的东西,可是镜头切过,出现在屏幕上的是洛熙的面容。洛熙凝视着她,仿佛他的眼中只有她的存在,那深邃浓烈的情感仿佛即使远离她,也永远不会改变。

梳妆台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
欧辰如石雕般站了许久许久。
终于,他将一封信轻轻放在她的床头柜上,用百合花的花瓶压住,最后望了望这间充满着她的气息的卧室,提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黯然地走了出去。
房门轻轻关上。

夜风吹得深蓝色的窗帘飞扬起来。
百合花宁静滴绽放。
那水晶花瓶下压着的信被风吹得动了动,仿佛是夜风在读着信的内容。

(信:夏沫: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飞往法国的航班上。我没有办法对着你说出要离开,只有写这封信。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说,然而提起笔来,有不知该从何说起.....
最近,我一遍遍的回想起我们的过去。)

白色的凯迪拉克房车行驶在夜晚的车海中。
欧辰望着车窗外。
车窗玻璃降下,沁凉的夜风吹乱他漆黑的头发。

(信:记得第一次遇到你是在那个盛夏,小小的你穿着白色的蓬蓬裙,从林荫道中跑出来,张开双臂拦在我的车前,美丽可爱得就像童话中的小天使,就像是上天递给我的礼物。
也许听起来有点可笑,十四岁的我竟然从那一刻起就喜欢上了十一岁的你。如果能够,想要紧紧将你藏入我的手心,不让任何人看到你,不让任何人碰触你,甚至小澄也不可以。
你渐渐长大,越来越美丽,越来越像钻石般有夺目的光华。我渐渐开始担心,害怕有人看到了你发现了你,会将你从我的身边夺走。
而那个人终于出现了。
你对那个叫洛熙的男孩子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会因为他而发怒,会因为他而出神,会因为他而求我,会因为他而微笑。于是,嫉妒咬噬了我的心,我要将他赶走,不允许他在你的身边多停留一秒钟。
所以,那晚的樱花树下你说的没错,悲剧的发生是因为我,是我霸道的占有欲毁灭了原本握在手中的幸福。)

凯迪拉克在车海中向前行驶。
夜风很大,从车窗玻璃外猛烈地吹来。
欧辰黯然地抿紧嘴唇。
长长的绿蕾丝随风而舞,华丽繁复的花纹在夜色中翻飞,那夜从她的手腕解下,离开之前他又重新将它缠系在自己的手腕上。

(信:五年后,再次和你重逢。车祸后失忆的我不再记得你,却又再次被你吸引,爱上了你。
而这次,我依旧犯下同样的错误。
强烈的占有欲不但没有消褪,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封杀洛熙,刻意让他误会我和你之间的关系,明明知道你喜欢的是谁,却用小澄的换肾手术要挟你和我结婚。
当小澄指责我用肾来威胁你太过卑劣,拒绝做换肾手术。
当你高烧昏迷在病床上。
我曾经有过动摇,想要将自由还给你。而你病好之后,看着你温柔的笑容,我们三人像一家人一样生活在一起,我又忧郁了。不舍得离开你,哪怕自私,也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可是,终究还是错的。
小澄去世的时候,如果是洛熙在你的身旁,如果是你喜欢的人守护着你,如果我早些放手,也许你就不会绝望到险些崩溃的地步。如果你身边是你喜欢的人,为了他,你也会好好活下去吧。)

前面是灯火辉煌的飞机场候机大厅。
白色凯迪拉克缓缓停下。
穿着制服的司机走下车,恭敬的拉开车门。欧辰沉默的走出来,拒绝了司机帮他提行李箱的动作。他让司机离开,自己一个人走进候机大厅,行李箱的轮子在大理石地面发出空旷的声音。
(信:像我这样,上天竟然也会眷顾。你的腹中有了我们的骨肉,这让你重新振作了起来,也让我又一次地开始挣扎。
我知道家人对于你的意义。
为了宝宝你会努力保护这个家,会永远留在我的身边,会努力忘记心中那个人的影子。我也不顾一切得想永远陪伴着你,看着宝宝一天天长大,将你们紧紧的守护在我的身旁。
只是,这会不会又是一个错误?
你的人生不应该是只有宝宝就足够了,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和他度过你的人生,才是你真正圆满的幸福。
以前只要能够守在你的身边,看着你,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为此可以不择手段。而现在,我想要看到你幸福的生活,像小澄那些画里的一样,有这幸福快乐的笑容,从唇角一只笑到眼底。


所以,我走了。
虽然不在你和宝宝的身边,我也会用我最大的努力去爱护宝宝,我是宝宝的父亲,无论你作出什么样的决定,你和宝宝永远都是我最珍爱的人....

夜晚的候机大厅显得空荡荡的。
脚步有静静的回声,空旷的大厅,只有寥寥的人影,偶尔从广播里传来各航班的登记提醒,夜色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弥漫进来。眼前似有潮湿的雾气,欧辰木然地走着,心底那道黑漆漆的裂缝不断地撕裂着,在离开的这一刻,痛楚地撕裂着。

“我以为你会改变主意...

有个声音恍若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就像是在沉睡的梦里,却那样清晰地飘进了他的耳中。欧辰略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苦涩地笑了笑。他居然会幻听,居然会幻想出自己最期盼听到的声音。她此刻应该还在颁奖典礼的现场,这里怎么可能会有她。
他继续向前走去。
然而手臂竟紧紧地从后面被人抓住!
紧紧得!
那紧握的力量和手指的颤抖....
并不像是幻觉....
欧辰缓慢地站定身体,迟疑地看过去,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漆黑夜色,慢慢地,他转过头去,如同电影中的慢动作,仿佛空气被抽离了,寂静无声,只有一个纤细的人影站在他的面前,似幻似真。
渐渐地,他眼前的白雾散去。
灯火通明的候机大厅中,紧握住他的胳膊不让他离去的那个女子,一袭淡蓝色晚礼服长裙,眼中闪着盈盈光芒,赫然正是--
尹夏沫!
此刻应该还是电视屏幕中的尹夏沫!

她的额头有细密的汗珠。
仿佛她是焦急地赶过来的,仿佛她刚才经历了慌乱的寻找,所以她的脸颊还染着潮红的晕色,她的眼里还带着波动的情绪,她的呼吸仍有些不稳,她握在他手臂上的手指在轻轻地颤抖!

“你……怎么会在这里……”
欧辰僵硬地望着她,喉咙沙哑。
“我是从颁奖晚会赶过来的,幸好赶上了!”
尹夏沫的胸口急促地起伏着,她仰起头对他笑着说,左手却依旧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似乎怕一放手他就会离开。
欧辰紧紧地望着她。
直到这一刻,他依然觉得她的出现只是他的幻觉。
“我偷看了那封信,知道你要走……”尹夏沫带着歉意,柔声说:“对不起,也许我不应该偷看,可是,我总觉得不安。我拜托沈管家查到了你订的机票,也拜托他看到你离开就马上给我打电话。”
她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行李箱上,怔了怔,说:
“可是我一直以为你会改变主意,我以为我参加完颁奖典礼,回家会看到你……你怎么可以真的就这样离开呢,欧辰,这不像你……”
欧辰闭紧眼睛,哑声说:
“要怎样才像我?不顾你的意愿把你禁锢在我身边,不管你究竟喜欢谁,都要得到你,这样才像我对吗?”
“不,不是!”尹夏沫慌张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更加握紧了他的手臂,好像她是那样害怕他会离她而去,然后调整了一下呼吸,说:
“……你听到我在颁奖典礼上对你说的话了吗?是不是我表达得不够清楚?欧辰,如果没有你,我没有办法从失去小澄的绝望中振作起来,是你一次又一次地帮助我支持我,所以请不要离开,好吗?”
欧辰望着她紧张的神色。
他能看出来,她是真的想要他留下来。
这就够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
这就够了。


“对不起,夏沫……”
欧辰闭紧眼睛,哑声说:
“……以前我做错了很多,不可以再继续错下去。我离开,你就能够变得自由。”
“可以,我也做错了很多。”尹夏沫凝视着他,温柔混合着某种感动使得她的心底热流缓缓流淌,她轻声说,“是我没有告诉你,我想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你不用这么勉强自己。”
欧辰用理智克制住全身轰然奔涌的血液,他想要她真正的幸福,跟她所爱的人在一起。
“本来想今天晚上告诉你这些,我觉得如果拿了奖再告诉你,好像浪漫一些。”她的笑容中隐约有些羞涩,不像那个一贯淡静的尹夏沫,却像微微局促的少女,“当然,如果没拿到,我也会告诉你。”
她的手缓缓地从他的手臂滑下。
紧紧握住他的手掌。
她的手心温热温热,就像温暖的太阳,她的声音也像太阳一样温暖:
“欧辰,洛熙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我承认曾经喜欢过他,但是那是在和你结婚之前。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和你结婚,我是你的妻子,我已经……爱上你了。”

爱……
欧辰脑中一阵轰鸣!
她刚才是说这个字吗……

“欧辰,我没有勉强自己,”她深吸口气,说:“我爱你,所以请你不要抛下我和宝宝一个人走掉好吗?”

世界突然变得那样的虚幻,欧辰突然失去了方寸,最后的理智和全身疯狂滚涌的血液让他如同在冰与火的炼狱中挣扎!
“这样很不负责任哦,难道以后我要告诉我们的孩子,他有个不负责任的爸爸?”虽然她的眼睛里有俏皮的光芒,然而胸口急促的起伏还是流露出她在等待中的不安。
亮如白昼的候机大厅。
机场广播里开始请飞往巴黎的乘客登机。
欧辰的心突然彻底的裂开了,剧烈的疼痛翻滚着,甚至超过了离开她那一刻的痛楚!
“可是,你没有爱我的理由。”
如果她是在骗他,那这就是她做过得最残忍的事情!
“我的占有欲强烈的可怕,我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你怎么可能会爱我。”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爱我而起,如果所有的痛苦你都已经为我尝过,如果你爱我爱到可以离开,我又怎么回不可能爱上你。”
尹夏末凝望着他。
唇角带笑。
眼底确闪出点点晶莹的泪光。
“难道你认为,我真的是铁石心肠的人吗?”(碎碎念..你就是!!只不过我们家少爷把石头都感化软了!!噢my god多么伟大的感情阿!!)
她的泪光终于击败了他!
欧辰一把将她紧紧拥进怀里,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紧她,有温热的水珠落在她的肩上(少爷阿 少爷的泪阿),他的双臂紧紧地箍住她的身子,沙哑而颤抖地说:
“如果你是在骗我....如果你是在骗我....
尹夏沫也紧紧抱着他,在他的胸口轻声说:
“我知道你现在也许不相信我,给我机会,让我证明给你看,好吗?”

机场广播里一遍遍请飞往巴黎的乘客开始登机。
空旷的候机大厅。
夜色浪漫轻柔地从巨大的落地窗弥漫近来。
他和她久久地拥抱着。
仿佛从此永不会再分离。

“妈妈,那个叔叔和阿姨为什么抱在一起啊?”
候机大厅中,一个小女孩一手拉着妈妈,一手抱着一个大大的洋娃娃,好奇地望着前面那对拥抱在一起的人。
“因为他们是恋人吧。”妈妈的笑容包容而温和。
“什么是恋人啊?”
“恋人就是彼此相爱的人。”
“就像爸爸爱妈妈,妈妈爱爸爸那样吗?”
“是啊。”
“那我也会有恋人吗?”
“会啊,每个人都会找到自己所爱的人,都会和所爱的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那晚,凡是经过的乘客和机场工作人员都不由自主地望着这对相拥的人儿。他们一定在热恋中吧,不然那女孩子的笑容不会那样的美丽,那个笑容闪着泪光,却从唇角一直透入眼底。

尾声 
 
这个夏天,在著名的皇冠艺术画廊举办的尹橙个人画展成为了艺术界的一个亮点。画展引起了各方艺术评论家的关注和赞叹,当知道创作出那些画作的画者尹橙已经逝世后,更是无限惋惜。
随着艺术评论家们在媒体上对尹橙个人画展的肯定,参观的人数也在一天一天地增加,很多人提出了想要收购其中一些作品,全被尹夏沫婉言拒绝了。
只是有一天夏老板来到画展,沉默地在一幅尹橙的自画像前凝视了将近半天的时间,对尹夏沫说,他要买下这幅画。望着那幅自画像里小橙纯净的笑容,她最终将画送给了夏老板。


盛夏的阳光洒照进画展大厅。
海藻般蔚蓝的墙壁上,一幅幅尹橙生前的画作,每一幅画作都有前来参观的人们安静地欣赏,人们惊叹于这些美丽的画和画面中所流露出来的动人感情,长久地驻足。
那些画大部分都是画的同一个少女。
(苹果敲出来德``哈哈)
那个少女有象牙般洁白的皮肤,琥珀色的眼瞳和海藻般的长发,她或在花丛里,或在大海边,或在窗前读书,她的唇角始终有着美丽灿烂的笑容,迷人得让人沉醉。
人们欣赏地望着画中的少女,又不同纷纷的望向画展入口处的那个女子,她就是那画中的少女吧。
她腹部高高地隆起,似乎怀孕即将临产了。坐在蓝色的靠椅中,她手里拿着画展的宣传册,微笑着发送给每个前来参观的客人。她唇角的笑容如同画中一般美丽灿烂,脸上还散发出一种母性的温柔光芒。

“可以多给我们一些宣传册吗?”
几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子不好意思地对尹夏沫请求说,他们是美院的学生,班上其他的同学拜托他们多拿几分宣传册回去,因为太喜欢画展中的画了。
“好啊,你们等一下。” (流姐姐打)
尹夏沫含笑着去拿宣传册,却发现手中的宣传册不够了,于是她慢慢站起身,向放宣传册的桌子走去。正陪艺术评论家参观画展的欧辰留意到她的举动,连忙赶过来,替她拿了一叠宣传册,然后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走回去。
“谢谢姐姐!”
男生们接过宣传册,很是开心,互相看了看,又腼腆地说:“我们……我们可以渐渐画这个画的画家吗?他画得棒极了,我们都很想见到他。”
尹夏沫微怔。
欧辰拥紧她的肩膀,她回头对他笑了笑,像是让他不用担心,她微笑着对那些男生们说:
“画者是我的弟弟,他已经过世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
男生们连声道歉。
“没关系,如果他知道你们这样喜欢他的画,一定会很高兴的。”尹夏沫温柔地说,目光落在小澄的画上。 (MOMO的奉献)
下午的时候,画展彻底结束了。
没有让工人帮忙,欧辰小心翼翼地将小澄的画作一幅幅放入车内。尹夏沫原本想亲手做这些,他却始终不让她动手,让她安静地休息,照顾好肚子里即将出生的宝宝。
“回家吧。”
欧辰将最后一幅画收好。
“嗯。”尹夏沫点了点头,然后说,“欧辰,我想去一个地方看看。”

夏日的阳光从如水晶般从繁茂的树叶间筛落。
尹夏沫坐在林荫道边的长椅中,

这是小时候她和小层层迭迭放学时常常走过的路,道路两旁依旧是笔直茂密的水衫树,高耸入云,天空蔚蓝蔚蓝,空气中混合着树木的倾向氤氲而湿润。
刚刚放学的孩童们依旧在路旁玩耍。
他们笑闹着吹出肥皂泡泡,无数的泡沫在空中漂浮着,轻盈地向天空飞去,阳光在泡沫上折射出七彩光芒,晶莹剔透,绚烂夺目. (月月的辛苦劳动)
或许是愈美愈是脆弱,飞着飞着,有的泡沫”波”地碎掉了,剩下的泡沫依旧向蔚蓝的天空飞着,或许这些泡沫也终将会破碎,然而不断地有新的泡沫轻轻滴飘非出来,只有地飞向美丽的天空.
  尹夏沫怔怔地望着空中飞舞的肥皂泡泡.
  忽然_
  肚子里的宝宝踢了她一下.
  她微笑地低下头,轻柔地抚摸自己园鼓鼓的肚批,再过一个月宝宝就要出生了.欧辰站在车旁,屏息凝视着她的每个神态和表情,他的目光柔和,唇角染着幸福的笑容.